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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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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鄂温克人,我研究鄂温克族文化责无旁贷,这份责任感继承自我的家族。我那从未谋面的爷爷,将这份写在家族基因中的责任感传递给了我。爷爷是否读过书我不得而知,听老家的老人回忆,我们家那会儿算得上是大户人家,老少几辈人一块儿过,太奶持家,家教家规极严,家里利落干净,想来作为长子的爷爷应该是守规守矩的人。确知的是爷爷曾被日本人抓走当伪军,为了尊严他试图逃脱,不幸被抓回遭到恐吓痛打,据说因此神经受到了刺激。爷爷人生的最大转折是在20世纪50年代,那时国家启动了大规模的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他有幸成为鄂温克族社会历史调查工作组的辅助人员并参与其中,并为《鄂温克族社会历史调查报告》中的查巴奇鄂温克民族乡(我的老家)绘制插画。爷爷的绘画禀赋来得蹊跷,从未学过绘画的他,不知承继了哪位先人的绘画才能,无师自通,不论是人、物还是神,他都能用毛笔直接绘出,栩栩如生跃然纸上。《鄂温克族社会历史调查报告》是如今所有研究中国鄂温克族学者的必修内容,每每翻起这本沉甸甸的书,我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但出于家族的原因,《鄂温克族社会历史调查报告》并未署我爷爷的名字,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爷爷的故事并未就此完结,调查组撤走后,他便有了心事。鄂温克人有语言无文字,这样的少数民族在我国不在少数,南方一些少数民族在社会历史调查组的帮助下创制了拼音文字。这件事深深触动了爷爷,他从此一头扎进创制鄂温克文字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一个人搬到了山里的地窨子里苦心孤诣地投身于这项事业。然而这件事可不像绘画之于他那般容易,既没有语言学功底,又没有研究团队合作,他所有的功夫都白白浪费了。或许正是从那时起,爷爷成了大家眼中疯癫的人。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可又有谁懂得他的一片赤诚、一片真心。我从不觉得爷爷可悲,他有着如此富足的精神世界,如此深厚的民族情感,让我羡慕敬仰,让我充满力量,激励我不断前行。

从事鄂温克族文化研究,相比起爷爷来,我更加吃力。由于我从小在城镇长大,身边没有老人教诲,所以民族传统对我而言显得遥远而陌生。但也许正是因为我是在没有民族传统文化浸润下成长的鄂温克人,似乎更渴求探索民族的历史、传统、习俗及信仰。学术研究讲求“化生为熟”,最初我通过阅读文献加以弥补自己原本应熟知的知识,后来感悟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于是开始了田野之路。最初的田野总是充满了激动、兴奋以及被族人接纳和认可的喜悦,在同老人们的接触中我发现很多民族的传统仍被他们坚守着,让人心生敬佩。随着田野调查的深入,也看到了很多令人担忧的现象: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漠视,城镇化对传统文化的巨大冲击,地方政府重经济发展而轻文化传承;等等。从开始研究生学习到近几年的工作经历,我渐渐明白研究民族传统文化终将是件清苦而寂寞的事情。然而,我不后悔最初的选择,在这条回归的道路上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标,从此不再迷茫。

带我进入鄂温克族民间文学研究的是汪立珍老师,初识老师是从《神话学》的选修课开始,一次次碰撞智慧火花、激励求知欲望的课堂讨论,深深地吸引了我,后来我成为汪老师的第一名博士生,荣幸之至!毕业后有幸归入鄂温克族著名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党委书记朝克老师麾下,开始博士后的研究工作。朝克老师的勤奋、执着深深地激励着我不断前行、不敢懈怠。

在项目的调研和写作过程中,感谢所有帮助过我、提点过我的老师,您们是最可爱的人!感谢陪我一起走过田野之路的同胞,谢谢你们的一路相伴!感谢在田野中热情接待和配合我的人们,你们的质朴、善良与执着已深深刻进我的心田!感谢我的同门,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家人一直以来的无私奉献!

那敏

2015年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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