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华是武汉电视台青少部主任，从事儿童电视剧的创作已有二十年了，在我的印象里，她的作品几乎没有不获奖的，国际奖、国内奖、省市奖，无所不有。曾玉华成功的秘密是什么？作家邓一光对此有一个极中肯的评论，说曾玉华是在“和孩子一起舞蹈”：“曾玉华自己没有孩子，却喜欢和孩子一起舞蹈，这是曾玉华的人生姿态。我是说，曾玉华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起舞蹈，他们一起舞成云霞的样子，这是她美丽的人生姿态。” 的确，童心加爱心，再加上对儿童艺术的执着，就是曾玉华在创作上取得较大成就的主要原因。

1996年，武汉电视台青少部代表中国参加国际儿童电视大赛，这个大赛级别很高，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的，每年在编织过文艺复兴摇篮的意大利举行，取名为CLAK JUNZOR，其特点是“儿童写儿童，儿童演儿童，并由儿童自己担任评委来评判各参赛片的优劣短长”，这种形式的儿童电视剧在中国还是很新鲜的。在中国文化的传统中，习惯于被长辈们教育的孩子们能写好自己吗？什么样的题材才能受到世界各国儿童的青睐呢？那么多的异国小评委能对他们陌生的中国文化产生共鸣吗？曾玉华勇敢地挑起了这个大梁，她坚信人类的心灵是相通的，特别是孩子们的心灵，更是一片还没有被污染的纯净的天空，儿童电视剧的目的就是真实地表现内在于孩子心灵中的真善美。根据这个原则，曾玉华苦战数月，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征集作品，最终确定并亲自编导出参赛作品《丑角风波》。该剧通过一个艺校学生演不演丑角的小小事件演绎了美与丑的辩证关系，让孩子们在轻松的笑声中悟出真善美的真谛。带着中国儿童电视剧走向世界的雄心，也伴着第一次参赛的复杂心情，《丑角风波》接受了来自各国小评委们的检视。中国京剧出神入化的唱腔，孩子们高超的武功及中国风格的喜剧效果，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小评委们如痴如醉，他们共同为《丑角风波》亮出了高分，使该剧一举获得了“最佳演员奖”、“最佳评论奖”和“最佳参与奖”三项大奖。1996年7月19日，武汉电视台为《丑角风波》的获奖专门召开了一个高层研讨会，即“迈向世界——中国儿童电视片创作及发展研讨会”，与会人员有中央、省、市宣传部门的领导，有研究电视艺术的专家。在研讨会上，与会领导和专家高度肯定了《丑角风波》取得的成绩，时任中宣部副部长徐惟诚说：“武汉电视台有一批不错的儿童电视工作者，他们有激情，有能力也有想法。开展全国性的作文TV活动，把好作文拍成电视，这是个值得各电视台重视和推广的办法。它不仅可以激发孩子观察和表现世界的热情，也可以使儿童电视片有了广泛的生活来源。”中央电视台青少节目中心主任余培侠说：“亚洲人在欧洲获奖不容易，地方台获国际大奖更是少，据我所知这是首次。首先的感觉是武汉电视台抓儿童节目上了新台阶，可以代表中国儿童故事节目的水平。这值得中央台学习。一部好的儿童电视片有四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儿童情感性要强，儿童情趣要浓，反映儿童生活要真，把握儿童视点要准。曾玉华的《丑角风波》之所以成功，就拥有这四个条件。”

《丑角风波》的成功为曾玉华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誉，而且有对儿童电视剧更深层次的理性思考。她认为，拍摄儿童电视剧的摄像机很少去透视社会的新闻热点，也不曾去触摸经济大潮中瞬息万变的时代风云，它所关注的是“人之初，生之始”这段可塑性极强的特殊历程，如果说这段历程是人生的春天，那么儿童电视工作者就是春天播种的使者。少年儿童吸收什么样的养分，才能成长为明天的栋梁；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把握什么样的轨迹，才能在正午时分放射出光芒万丈的能量？这是儿童电视工作者思考一切问题的出发点，也是儿童电视剧审美形式中理应包含的文化底蕴。每个民族都需要伟人和天才，但伟人和天才并不是课堂教育培养出来的，相比较而言，培养身心健康、具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少年儿童的审美教育更为重要，也更为迫切，这才是支撑一个民族的根基。应该说，曾玉华对儿童电视剧的深层次思考颇有见地，也是其成功的思想基础。作家董宏猷就此评论：“这些年来，国内少儿电视节目中，从中央电视台到地方台，黄金时间的动画片，绝大部分连续剧、系列剧，是日本、欧美的动画片，这种每日每月不间隙的文化强刺激，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中国整整一两代人。在他们的英雄偶像中，无一例外，均是外国动画片中的人物，或是‘聪明的一休’，或是‘勇敢的青铜战士’，而对本民族的文化与传统，则漠然而冷淡，缺乏情感。这样一个巨大的文化断层，至今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许多有识之士纵有振臂一呼之热血，却无投资制作之财力。而曾玉华乃一普通女导演，仰天长啸空发议论少，积极筹办、埋头实干时多，憋着一股劲，暗暗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1997年，曾玉华编导的《寂静之声》在CLAK JUNIOR上又一次获得“最佳主题奖”和“最佳演员奖”。《寂静之声》讲述的是聋哑姑娘潘虹克服生理障碍和娇气性格，在友谊的激励下坚持学习舞蹈的动人故事，反映了无声世界里的丰富感情。潘虹和王晶是一对好朋友，他们热爱生活，珍惜友情，身材纤细的潘虹被选入舞蹈队，然而听不见节奏，无法掌握节拍，遭同伴们指责，潘虹退却了，好朋友王晶，腿虽然有些瘸，但同样热爱艺术，热爱舞蹈，她热心地帮助潘虹恢复自信，还以“绝交”的方式激励潘虹。潘虹重新回到了舞蹈队，以顽强的毅力克服了生理上的困难，舞出了最美最绚丽的舞蹈，一对好朋友的手又紧紧握在一起。曾玉华是在爱心的驱使下敏感地发现了无声世界里的美。在回忆创作初衷时，她说：“在我台举办的一次文艺晚会上，我接触了一群特殊的孩子——聋哑学校艺术团的孩子。我被他们那翩翩的舞姿、翻飞的五指、甜蜜的笑容和那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所吸引，我情不自禁又迫不及待地走进了他们的生活。当我采访了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学校后，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有了这种发现，曾玉华才大胆起用了一个聋哑孩子出演《寂静之声》中的主角。在她的调教和启迪下，这个小演员克服了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令人难以置信地用舞蹈语言表现出无声世界里的至善至美。在颁奖仪式上，意大利的小朋友采访了这个聋哑演员，问她：“你听不见又说不出，在拍戏中是不是遇到了很多困难？”小演员用手语回答说：“拥有友爱、关怀，坚强的我可以和健康的孩子一样做得好，一样快乐充实地学习和生活。”

1998年，曾玉华再次拿出《荷塘趣事》参加CLAK JUNIOR。《荷塘趣事》讲述的是某武术学校三个孩子放学后经过荷塘时的一段故事，他们既为强身健体而习武，又以高强的武功制服了几个歹徒，在匡扶正义的同时也使自己的心灵得到净化。通过这部片子，我们再次看到，曾玉华在图像时代的快节奏之后，是深藏着一种人文关怀欲望的，她在膨胀着的信息时代里，始终不渝地坚守住了人文知识分子的精神关怀立场，并执着地将这一立场灌输进电视实践中。凭着这一点，曾玉华再次捧回了“最佳参与奖”和本届新增设的奖励，即以简洁的手法反映深刻社会主题影片的特别奖项——费里尼奖。

三次参赛，三次获大奖，这是曾玉华的殊荣，更是纯真的儿童审美情趣的胜利，不同国度的孩子们都以“真实好看”褒奖曾玉华的参赛片，他们稚嫩的评语其实道出了审美的真谛：简单和纯真。CLAK JUNIOR的整个审片、投票都是在全封闭的状态下进行的，大人们谢绝入内，只要喜欢，小评委们就投上一票。儿童电视剧首先得儿童喜欢，评判的标准就这么简单。其实，“简单”二字是对儿童电视剧最基本的要求，大概也是最难做到的了。以简单的童心演简单的童趣，才能体现儿童所独有的审美情趣，也才能为孩子们所欣赏和喜爱。这，也就是曾玉华成功的秘诀。

（原载《文艺新观察》200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