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中国边疆的特性与当代边疆研究。刚刚马大正老师讲的一句话是说你从事边疆理论方面的研究,对边疆的定性是很准确的。边疆是中国特有的现象,这是至理名言。当代中国边疆是在近代中国民族属性转型过程中形成的,始终存在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古代中国是一个边疆国家的特性在现代依然延续。在中华帝国的历史中,边疆是中央王朝与边疆各族和各政权之间实力对比的移动地带。我们看历代“四夷传”或者“外国传”就知道,我们研究少数民族要看“四夷传”,在“四夷传”当中,有的是记载王朝统治期间或者疆域内的“四夷”,有的是和王朝对抗的“四夷”,或者是周边地区的“四夷”。所以说古代帝国的疆域边缘始终是漂移和流动的状态。直到近代西方的条约体系引进以后,我国的疆域才稳定下来,在法律意义上确定下来。在中国成为民族国家的历史中,19世纪中叶中国领土属性的现代化转型,开启了内地与边疆同质化的进程。传统的边疆政治争执仍以新的形式得以延续。一个共同主题贯穿了清末、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这就是中央政权的集权化、一体化意图与强调自身特殊性的边疆分离主义之间的冲突与对抗。迄今为止,民族国家的框架成功地将少数民族地区统一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内,但一个能将中国内地与边疆各民族自发能动地导向中国人、中华民族的共同伦理心态尚未形成。直到今天,稳定与发展仍然是当代边疆治理的主旋律。
二是海洋问题日益凸显,海疆成为中国边疆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对海洋的认识水平和重视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重视海洋,致力于发展海洋事业,海洋日益成为我国社会经济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然而我国的海洋领土主权、海洋权益始终面临着严峻挑战,海上安全、海上划界问题直接影响着地区的稳定和双边关系。科学探索中国海疆形成、演变的历史规律,着重解决海疆历史上的疑点问题、海疆理论上的难点问题以及海疆现实中的热点问题,成为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
中国近代以来,边疆问题研究长盛不衰,正是基于中国领土边疆的特殊性。近年来,由于国力的增强,国家利益在全球的扩展,许多人提倡将战略边疆和领土边疆同置于边疆研究的范畴,构建边疆学科。毫无疑问,进行战略边疆研究是必要的。但任何学科都是针对具有同一属性的对象进行研究的学问。领土边疆与战略边疆性质不同。所谓战略边疆与利益边疆,据我的理解,它是当代主权国家共同面临的问题,主要涉及国家安全、地缘政治的问题,具有普遍性。而当代中国边疆的问题,是中国领土属性转型产生的问题,具有特殊性。另外,中国领土边疆也涉及国家安全和地缘政治问题。但对中国来说,领土边疆与所谓的利益边疆性质不同,为不同的研究对象。将不同性质的对象作为某一学科研究的基础,显然有悖于建立学科的常识,而且无法把握国家转型时期中国边疆发展的规律与特点。因此,我们认为,如果当代中国边疆研究作为一个学科研究,应该是基于中国领土边疆的特性而构建的学科研究。这就是我的看法。
我们今天边疆研究讨论很热,学者的看法很多,但是往往把这些中国边疆研究长盛不衰的原因和宗旨忽略了,而且把不同的事物作为同一事物来奠定学科基础的这种方法,我感觉是行不通的。这也是我们大家试图建立边疆学科,但是各说各的,至今还未建立起来学科的很重要的原因。上次吴楚克老师讲要为边疆下一个定义,它包括地理和政治两方面的概念,边疆是由人类构建的一个具体的对象。地理概念具有一个限定,它是一个实体。这对今天我们构建边疆研究的范围、对象还是很有作用的。
王义康问:刚刚马大正老师说,边疆是中国特有的现象。那么作为一个学科,有它研究的基本问题和核心问题。而马老师在今天讲的内容中,已经提到边疆研究的内涵。但马老师是从字面上解释的,我们往往也会把它理解为一般意义上的学科研究。马老师,您如何概括我们边疆研究的基本问题和核心问题?
马大正答: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完成的任务。
杨明洪问:王老师,我感觉您跟我的理解是一致的。当我们在讨论边疆学构建的时候,我们确实把利益边疆的事情和其他边疆的事情都放到一起来讨论,试图把这些概念放到不同研究对象中去。我当初去云南大学的时候,有些老师的问题是,比如我们讨论的大陆边疆、利益边疆等对象的时候,他们说这应该是国际关系学的研究对象。意思是说在国家关系讨论中借用边疆的概念来讨论这个问题,而不是像我们这样在真正意义上讨论地理边疆的事。过去我们也希望能把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但非常艰难。所以我想听您再阐述一下如何把这两个研究对象分开。但是我们希望搞清楚利益边疆,它具体是要遵从中国的特殊性还是要考虑世界的普遍性?
王义康答:我的这个摘要说得很清楚。边疆研究有它的特殊性。就是因为它是中国在近代国家转型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一直延续到今天。今天像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已经没有所谓的边疆问题。但是我们国家依然还存在。国家现代化的意义还没有完全解决就体现在此。我看到他们讲的利益边疆和战略边疆,这个和我们传统的边疆研究性质不一样。他们讲的,比如说,美国人在太平洋有利益,在我们中国也有利益,都是它的利益边疆。今天我们说,中国在欧洲、美国、非洲都有利益。这也是中国的利益边疆。这个是主权国家共有的一个现象。但是你说它和我们边疆学有没有交叉呢?有的。中国今天的边疆也面临着利益输送,或者是国家安全都有这个问题,它们是有交叉的。但它们是两种不同性质的问题。它们有交叉的时候,它是同性质的问题。你把两种不同的事物放到一起探讨它们的规律,肯定得不出一个共同结论。我们今天研究边疆问题就是要解决、探讨领土边疆,它的形成与发展的规律是什么?如何给我们以后的边疆治理提供一些咨询和借鉴。如果说我们把两个不同的事物放到一起,共同作为一个学科来探讨,肯定是起不到这个作用的。
(整理人:包红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