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详细页面

媒介化育儿的未来
在线阅读 收藏

1994年,中国正式接入国际互联网,进入互联网时代,生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新生代父母几乎是与互联网同步成长的一代人。作为“数字原住民”的一代,他们的“在世存有”无意识地为互联网所结构化。时至今日,可以说,他们依然是最新数字技术及其应用与消费的前端人群。从媒介技术的视角看,媒介化育儿可以说是他们媒介化在世存有的一个缩影,亦是一个表征。现在,年轻一代父母育儿越来越依赖多元的数字媒介,反过来,多元的数字媒介也越来越深刻地影响新生代父母的育儿实践。数字化、智能化时代的来临正改变着以“80后”“90后”为主体的新生代父母的育儿方式和育儿观念,建构着新的育儿经验。数字媒介与新生代父母育儿实践的关系问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本研究通过讲述育儿微信群的故事管窥这一问题,从代际变迁的视角看,作为“数字原住民”的新生代父母与数字媒介的连接更加紧密,以微信群为表征的数字媒介成为他们获取育儿资源以及增强作为父母主体性的世代隐喻。21世纪以来,互联网、BBS、微博、微信等数字媒介与现代人日常生活的深度互嵌与融合将“育儿媒介化”推到“媒介化育儿”的新阶段,而育儿微信群成为当下新生代父母“媒介化育儿”的一种表征。“媒介化育儿”意味着媒介(尤其是新媒介技术)在父母的育儿经验中成为主导性因素,这不仅是对媒介逻辑介入育儿实践经验的现象的描述,还意味着育儿实践/经验遵循媒介运作逻辑而展开的客观事实。如此一来,“媒介化育儿”情境中的“媒介”就具有了拉图尔意义上的“行动者”的丰富内涵。那么,作为“行动者”的媒介如何以“形塑力”的角色作用于新生代父母的日常育儿生活?在育儿微信群中,以“育儿知识推送”与“亲身育儿经验分享”为发生维度的“信息互惠”,既是一种消解新生代父母育儿焦虑的力量,也使代际合作育儿的区隔与边界更为凸显。育儿微信群中的“信息互惠”与存在于传统农业社会、工业社会中的“互惠”在互惠模式、互惠中介、互惠主体等方面存在结构性差异,而这标识出育儿微信群中“信息互惠”的特质。相较之下,在育儿微信群中的闲话实践层面,媒介作为“形塑力”的角色更为凸显。闲话作为一种私密或亲密叙述,通常以隐蔽的方式存在于熟人社会或亲密关系之间,而在育儿微信群中却变得公开化了,这意味着闲话向所有群内成员开放,且可以自由参与此过程。如此一来,在育儿微信群中,闲话被赋予公共性,成为一种公共表达,这使闲话参与者在呈现本真自我的过程中释放了育儿生活中压抑的自我,内在地促进群内成员释放日常育儿生活中的“压抑的自我”。在育儿微信群内,成员间呈现出一种亲密关系,这使育儿微信群流露出共同体的意味。从共同体的理论发展史的角度看,自滕尼斯明确提出“共同体”的概念至本尼迪克特开始将媒介技术与共同体勾连在一起的这段时期在本研究中被称为共同体的“前媒介化”时代,所谓“前媒介化”时代,也就是说,媒介技术在共同体的形成过程中并不是主要因素。“共同的身份归属与认同”“数字媒介衍生出的深度沟通”“双重互惠机制”诸要素的交织使得育儿共同体成为可能,育儿共同体的出现标识出媒介化共同体的来临。从本研究的分析中可以看出,随着以微信群为代表的现代传播技术与数字媒介越来越深刻地嵌入新生代父母的日常育儿生活中,它们在新生代父母的育儿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带来的影响更为多元,而非简单的赋权逻辑。然而,当新生代父母以微信群为中介结成育儿共同体时,我们也听到鲍曼对“衣帽间式的共同体”(Cloakroom Community)的无奈喟叹,他以隐喻的手法、耐人寻味地如是论述道,尽管观看演出的观众白天时志趣各异,但晚上的演出使他们汇聚于此,他们脱下外套和夹克,然后眼睛紧紧盯着舞台。然而,演出落下帷幕后,他们各自从衣帽间取出外套和夹克,并回到他们平常单调和不同的角色中去。以微信群为中介结成育儿共同体恰似他所谈论的“衣帽间式的共同体”。试想,当新生代父母放下手机,暂时从育儿微信群中游离出来,回到日常育儿生活中,如何理解新生代父母以微信群为表征的媒介化育儿行为,又如何在这个意义上理解育儿共同体的脆弱性和阈限性值得进一步探究。与此同时,网络空间成为现代人数字化生存的新的寓居之所,这不是对线下生活的全盘复制与迁移,而是创造出一种新的人的在世存有的方式与经验。而网络社群成为人们共同生活的新场域,它重新建构人们的共同生活实践。有人的地方就有共同生活,有共同生活的地方就有共同体的需要与出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共同生活可以与共同体画等号。就像有共同生活的地方就有共同体一样,有网络社群的地方就有共同体实践。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网络社群都可以构成一种共同体,但是,网络社群中的共同体实践已经成为一种显在的社会事实,这可以看作网络传播技术与人们日常生活深度互嵌所衍生出的结果。网络社群作为一种共同体与传统意义上的共同体有诸多差异,“熟人”与“陌生人”的社会情境可以说是比较明显的差别,具体而言,传统意义上的共同体主要发生在熟人社会情境中,比如,一个家庭、一个团体,等等。而网络社群中的共同体实践主要发生在陌生人的情境下,比如,一个音乐发烧友趣缘社群、一个豆瓣怀旧小组,等等。当然,这并不是说熟人“缺席”于网络社群的共同体实践中,网络社群的共同体实践中也会有熟人的身影,比如,家庭微信群、社区QQ群组,等等。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意义上的网络社群的共同体实践与一般意义上的共同体实践具有较多重叠区域,而陌生人情境中的共同体则表现出一些新的景观。概而言之,陌生人情境是网络社群作为共同体的一个典型特征。那么,在熟人构成的育儿微信群中是否能形成本研究所述的“育儿共同体”,以及又会演绎出怎样的育儿图景,这些问题值得进一步研究。

帮助中心电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