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复旦大学校长、各位老师和同学，大家好！

首先，谢谢大家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使我能够在中国的经济中心——上海，并在中国著名学府——复旦大学发表演讲。

从1977年就职于韩国政府统一部开始，到2004年6月份从统一部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为止，我一直工作在改善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的第一线。虽然我的工作是南北关系问题，但我自己关心的问题却是中国问题。我个人对中国古代历史、文学和哲学特别感兴趣，我的硕士论文就是研究韩非子的政治思想。在台湾政治大学博士研究生班学习期间，我研究过战国时代苏秦和张仪等纵横家的思想。我在国立汉城大学完成的博士论文论及毛泽东的国际政治思想。

韩国有句俗话“孔子面前不要咬文嚼字”，用中国话说就是不要“班门弄斧”，因此今天我在这里不谈论中国的事情，而就韩中合作问题和朝鲜问题谈谈我的看法。

1992年韩中两国建交后，韩中两国一直在经济和文化方面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中国目前是韩国最大的出口对象国，韩国则是中国产品出口的第三四位出口对象国；韩中两国对国际问题也保持着紧密的合作关系，尤其是2005年和2006年，为了顺利解决朝鲜核问题，韩国与中国保持了密切的合作。虽然目前六方会谈处于停滞状态，但是韩中两国从一线负责人到国家领导人保持了密切的接触。我也曾经同中国外交部部长李肇星、常务副部长戴秉国、前任副部长王毅等中国外交领域的主要负责人就朝鲜问题交换过意见。以前，曾有一位官员送给我一幅字，是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每次看到这个条幅，我都会想：为了东北亚的繁荣与和平，韩中两国应该建立这种“知己”与“比邻”的关系。

目前有两个问题影响着东北亚局势的稳定：一个是亟待解决的朝鲜核问题，另一个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予以解决的问题，即朝鲜落后的经济问题。

朝鲜核问题的起因不论为何，一直是东亚地区的焦点问题。对中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都产生不利的影响。朝鲜核问题在2002年秋天再次爆发以来，局势一直十分紧张，有时甚至达到了国际社会忧虑东北亚地区是不是会爆发战争的地步，但是，通过韩中两国在2003年的紧密协商，终于说服美国确立了“通过对话和平解决”的基本原则。

在各方努力解决朝鲜核问题的过程中，由于朝鲜政府的强硬立场，朝鲜政府受到美国的指责和攻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为了保障通过和平对话解决这一问题，各方应该体谅朝鲜政府目前的处境和心态，从而寻找具体的解决方法。换句话说，在理解朝鲜政府目前面临的经济困境、孤立感和受害意识的基础上，促进朝鲜核问题的解决。同时，朝鲜政府如果想要早日摆脱经济困境，也应该在解决核问题和追求东北亚局势稳定的前提下参与对话。朝鲜政府不能继续采用那种最终会威胁到其自身生存的压迫战术来加剧东北亚的不稳定。此外，尽管相关国家在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方法和程序上有一定的分歧，但是为了实现朝鲜半岛的无核化，也应该各自作出相应的让步，不能一味地压迫朝鲜。大家应该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努力解决朝鲜核问题。也就是说，保障朝鲜的社会所需，使其放弃核武器，从而成为国际社会诚实的伙伴。在这一点上，韩国与中国有着一致的意见，并保持了很好的合作。我个人认为，韩中两国今后也将保持这一方向继续促进相互的合作关系。

但是，即使朝鲜核问题得到了解决，如果朝鲜不能及时摆脱经济困境，也不能期待东北亚局势的长久稳定。朝鲜经济得不到发展，不仅会影响中国经济的发展，而且也会阻碍南北关系的进一步改善。同在一个圈子里的邻居，如果生活环境相差悬殊，只能引起周边的不安宁。因此，为了保障韩中两国经济的稳定发展，为了实现东北亚的和平和稳定，东北亚各国应该协助朝鲜摆脱经济困境，并且支持南北关系的改善。

韩国金大中政府和卢武铉政府从经济领域的南北合作开始，在各个领域内强化了相互合作关系，并努力促使南北关系稳定发展。韩国认为，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并不是通过领导人会面并签署协议就可以实现的，只有营造一种和平的氛围才能使这种和平得以巩固并继续维持下去。换句话讲，和平的基础在于经济、社会和文化方面的相互依存。从这一角度观察南北关系，近五六年来南北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1998年以前，南北之间的贸易仅仅停留在1亿～2亿美元，后来逐渐扩大，到2002年已经增加到6.42亿美元，2003年达到7.24亿美元的纪录。2003年，朝鲜对外贸易总额为30亿美元左右，其中中国与朝鲜的贸易额达到10亿美元以上，韩国与朝鲜的贸易额接近朝鲜对外贸易总额的1/4，成了继中国之后的朝鲜第二大贸易对象国。据统计，到2003年年底，从事南北贸易的韩国企业已经达到481家，交易产品种类也达到了588种。

与此同时，南北之间的人员往来也有了长足的发展。1989～1999年的10年时间内，朝鲜半岛南北方人员往来仅仅为2405人，但到了1999年，这一数字就高达3317人。后来，这一数字又增加到5600、8000、8800、14000人。到2003年时，已经达到16.3万人。截止到2004年8月末，南北交流已经达到15万人。而这一数字并未将高达约75万余人的金刚山游客数字包含在内。

随着经济交流的增加，南北方之间的社会文化交流也有了一定的发展。同时，人道主义援助每年也在不断地增加。在这里，为避免有自夸的嫌疑，暂不列举具体的数字。此外，中国政府也未公开援助朝鲜的数额。在这里，尤其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南北方之间逐渐改变了原来相互排斥的观念，双方正在营造一种相互依赖的氛围。

另外，南北方在相互对话方面也有了显著的发展。自1971年8月举行南北方红十字会谈以来，南北方在30年间总共举行了478次会谈。同时，自2000年南北首脑会谈以来（即金大中政府的后两年半时间和卢武铉政府的前一年半时间），四年之中举行的南北会谈次数达到了全部会谈次数的1/4，为119次。过去的三四十年间，南北方总共达成了143个协议，其中，过去四年之间达成的协议占全部协议的65%。

过去的协议大部分是各执己见的声明性文件，但最近的协议最大的特点就是其内容能够相互补充，具有较高的可实践性。这意味着朝鲜半岛南北方之间的政治信任程度在逐渐提高，南北方之间的和平也正处在从无到有、逐渐积累的过程之中。

我们之所以要如此努力地改善南北关系，是由于我们彼此之间拥有共同的目标。换言之，经过我们之间的多方接触，朝鲜方面已经丢掉了以往以武力统一的观念，以及唯恐被吸收统一的忧虑，我们均意识到要通过南北方的和解与合作，来努力实现朝鲜半岛和平及东北亚共同繁荣。

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遇到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朝鲜核问题，第二个是朝鲜政府对于改革开放的消极态度。关于核问题，我在前面已经有所谈及。韩中两国今后只要同以前那样相互合作，这一问题最终会得到圆满的解决。在此，我就不再赘述。

现在，我想对朝鲜的改革开放谈一下我的看法。我个人认为，朝鲜也应该走中国的改革开放之路。我在接触朝鲜政府官员时，作为议题之外的话题，时常会谈论这一问题。考虑到朝鲜方面的自尊心，虽然没有具体指出中国式的改革开放，但是经常劝告朝鲜官员应该以中国为榜样，从解决经济问题开始着手进行改革开放。据我所知，朝鲜政府最近向中国派出了不少的经济考察团，并且也有很多朝鲜政府官员访问越南，对于越南的法律和社会制度表示出了很大的关心。

虽然觉得朝鲜的举措未免有些晚，但还是值得庆幸的事。我十分期待朝鲜社会的经济状况能够早日得到改善。其理由也十分简单。孟子的《梁惠王篇》中有“无恒产无恒心”的语句，虽然孟子当时指的是普通百姓，但是一个国家如果不能够实现稳定的经济发展，则不仅不能妥善制定各种内外政策，而且即使制定了也不能正确地实施。

20世纪90年代初期至中期，朝鲜面对的国际局势十分困难，再加上内部经济状况的恶化，朝鲜政府在南北方人员往来和其他交流合作上十分消极。这一时期可以说朝鲜政府单方面切断了与韩国政府的交流渠道，甚至还出现了“通美封南”的局面。这是因为朝鲜政府看到东西德的统一模式后，产生了很多顾虑。因此，金大中总统为有效地促进阳光政策，在1998年2月25日的就职仪式上，在敦促朝鲜政府放弃武力的同时，也承诺韩国不采纳吸收统一的方式。

显然，朝鲜方面在确信韩国的这一承诺时经历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在2000年6月举行的南北方首脑会谈以后开始信任金大中的承诺。众所周知，朝鲜政府2002年7月1日出台的《经济管理改善举措》，实际上是为了缓解经济困难而采取的初步举措。在《经济管理改善措施》中，客观评估了外国货币汇率，改变了工资和价格制度，并且实施了奖励制，同时还完成了政府经济领域领导人的交接工作，朝鲜的经济慢慢走出了低谷。

过去两年时间内，我为了南北对话四次前往平壤，几乎是每半年就去一次。每一次我都能感觉到情况有些好转。2001年，由于其他的业务也曾去过平壤，但那时的确能切身感受到朝鲜的经济境况十分窘迫。但是，自2002年秋天开始，从平壤市内的街道气氛也能看出电力状况有些好转，人民的生活逐步有所提高。

随着朝鲜情况的好转，南北关系也得到了稳定的发展。最近，南北军方举行的将官级军事会谈推出了初步缓和紧张关系的方案。在六方会谈的过程中，南北方也进行了相当的合作。看来，还是前面所讲的孟子的话切中要害。

中国《经济日报》2004年1月30日刊载的消息和新华社6月13日发布的消息均指出，最近朝鲜具有改革开放的动向。从2005年秋天开始美国《华盛顿邮报》、《纽约时事》，英国的《英国卫报》、《财经时事》以及香港地区的《远东经济论坛》等媒体虽然均报道了正面评价朝鲜经济动向的新闻，但中国内地媒体的报道内容最令人欣慰。

我感觉只有中国才最了解朝鲜的实情。还有，虽然会存在一些共同点和差异，朝鲜的改革开放相对于俄罗斯更接近中国模式。如果如中国媒体所评价的，朝鲜正在悄悄地进行改革开放的话，我们就有必要鼓励和支持朝鲜社会继续改革开放。在韩国、美国和日本的朝鲜专家们，虽然有一部分人认为朝鲜正在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但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朝鲜的改革开放随时会停止。但我个人认为，这种分析更多地掺入了政治因素。因此，韩中两国有必要支持朝鲜把改革开放继续进行下去，并且通过支援使朝鲜的经济状况逐渐有所改善。虽说是在帮助朝鲜，但在另一方面，这也是在帮助自身的国家发展。我相信只要韩中两国携起手来；一同鼓励并支持朝鲜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朝鲜会以相当快的速度摆脱经济困境，成为维持东北亚局势稳定和巩固和平的主要伙伴。届时，韩国和中国都可以放下心来，专心搞经济建设。我个人认为，在鼓励和支持朝鲜的改革开放过程中，中国比韩国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不仅是由于中朝有着传统的友谊关系，而且两国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朝鲜会敞开胸怀面对中国的劝告。当然，韩国也会一如既往地进行援助事业。

韩中两国应该以建交十二年发展起来的合作伙伴关系为基础，进一步加强合作，寻找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方案，使所有的参与国均得到满足。与此同时，为了让那些怀疑朝鲜改革开放的、以批判的眼光看待朝鲜的分析家们也不能否认朝鲜的改革开放，韩中两国也应该进一步加强合作。为了东北亚的和平与稳定，让我们携起手来！韩中两国应该共同伸出友谊之手，使朝鲜能与我们共进，最终把东亚地区建设成为世界的中心！

谢谢大家！

（本文原载《韩国研究论丛》第十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