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机牙”,从勘音的角度来看,它是“Franguia”、“Franquia”或“Franquia”的对音。“佛郎机”来自“Frangui”或“Franqui”。这似无疑问。末尾的“牙”是“a”的音译。我们知道“a”一般来说音译为“阿”。在人名中,“阿”通“亚”。因此,“佛郎机牙”中的“牙”实际上是“亚”的同音代用词。至此,可以说是比较圆满地解决了“佛郎机牙”的词源问题。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中,同时使用“波尔杜瓦尔”、“ 拂郎机国”、“佛郎几”和“佛郎几国”,均指葡萄牙(见图1)。这一点在明末泉州人李光缙的《景璧集》(卷九)《却西番记》中是很清楚的:“大西洋之番,其种有红毛者,译以为和兰国,疑是也。负西海而居,地方数千余里,舆佛郎机、干丝蜡两国并大,而各自君长,不相臣畜。……佛郎机、干丝蜡两国所用钱,率类此矣。……先是,吕宋澳开,华人始船海,涉境上贸易。吕宋第佛郎机之旁小邑,土著贫,亡可通中国市。其出银钱市海物,大抵皆佛郎机之属,而和兰国岁至焉。……和兰居佛郎机国外,取道其国,经年始至吕宋,至亡所得贾。译者诒之曰:‘漳、泉可贾也。’先,漳民潘秀贾大泥国,舆和兰酋韦麻郎贾相善,阴舆谋,援东粤市佛郎机故事,请开市闽海上。”
图1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
“木岛条”载:“木岛去波尔杜瓦尔半月程。树木茂翳,地肥美,波尔杜瓦尔人至此焚之,八年始尽。”(见图2)
“吴中明跋”语:“利山人自欧逻巴入中国,著《山海舆地全图》,荐绅多传之。余访其所为图,皆彼国中镂有旧本,盖其国人及拂郎机国人皆好远游。时经绝域,则相傅而志之,积渐年久,稍得其形之大全。”(见图3)
图2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木岛条)
好望角南注曰:“佛郎几商曾驾船过此海,望见鹦
地而未就舶。”(见图4)
“墨瓦蜡泥条”称:“墨瓦蜡泥
“佛郎机”这个词流传极广,甚至从印度进入了藏语。藏语中的“pCe-rań”、“pCa- rań”、“pCi-liń”或“pCo-rań”等形式便是来自“Feringhi”讹音。它是指“英属印度”、“英国人”、“欧洲”或“欧洲人
在葡属印度,通用三个词“Frangues”(佛郎机)、“Fringuins”(佛郎机)和“Reinões”(王国人)来指在欧洲或巴西出生的葡萄牙人
中国史料中,有“香山澳佛郎机”与“吕宋佛郎机”之称。如“一、日本长岐地方,广东香山澳佛郎机番,每年至长岐买卖,装载禁铅、白丝、扣线、红木、金物等货。进见关白,透报大明虚实消息;仍夹带倭奴,假作佛郎机番人,潜入广东省城,觇伺动静”
图3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吴中明跋)
图4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好望角南注)
图5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墨瓦蜡泥条)
大概华人为了要把两种欧洲人加以分别,称前者为“香山澳佛郎机”,称后者为“吕宋佛郎机”。无论从国别上而言,还是从种族上而论,他们都可以被称为“佛郎机”。
“佛郎机”亦称“佛郎”或“佛郎番”
在原藏于同一图书馆的针路资料《顺风相送》
庋藏于英国牛津大学鲍德林图书馆(Bodleian Libray)的古地图“The Selden Map of China”
在今印度尼西亚的马鲁古群岛处,标有“万老高[红毛住 化人住]”的注文。还有一处标有“化人番在此港往来吕宋”。目前学术界一般认为:“化人”或“化人番”系指葡萄牙人或/和西班牙人。根据史实和上下文,将“化人”和“化人番”分别考为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是对的,但需要进一步求证的是,为何同时称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为“化人”或“化人番”?两种称谓之间有何种关系?通过西班牙传教士撰写的汉语书籍中新资料的引入,我们发现,大量史料证明,“化人”实际上是“佛郎”或“化郎”的转音。本文拟对此问题进行一较为详细的考证与辨证。
(清)江日升的《台湾外记》载:“八月,吕宋国王遣巴礼
(清)徐继畬的《瀛寰志略》谓:“前明时,干丝蚋
查《吕宋纪略》的原文为:
二三附刻黄毅轩先生《吕宋纪略》
吕宋为干丝蚋属国。干丝蚋者,化人番国名也,在海西北隅。
其国不知分封所自始,地多产金银财宝,舆和蔺、勃蔺西
《瀛寰志略》释曰:
其人猫眼鹰准,鬈发赤须,诸国中之最桀黠者。四海行贾,不至则已,至则图谋人国,吕宋亦为其阴谋并夺焉。
按:佛郎机人互市得利,遂奉黄金为吕宋王寿,向王乞地
用巴礼僧天主教,称天曰“寥氏”
“化人者,佛郎机之音误也”一语十分明确地解释了两种称谓之间的关系。“化人”即为“佛郎”的谐音。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承蒙徐晓望先生惠告,所凡普通话中的“F”会念成“H”,闽南人的“佛”,应念“HO”,与普通话的“化”很近了,因为“……在闽方言中,一般只有15个声母,声母没有[f]”
陈佳荣先生解释道:“按:‘佛’字,闽南语有二读,读佛陀时,音为‘bue’二声(近“勃”);读人名时,经常作‘fue’三声(近‘忽’),与‘化’字读音很接近(闽人常f﹑h混淆)。至于闽南语的‘人’字,则读lang二声,与国语‘郎’‘朗’‘狼’同,只此一读。因此,闽南人之读‘化人’甚近于‘佛郎’矣!”
据麦都思的《福建方言字典》:
“化人”的音值是“hwà”
“佛郎”的音值是“hwut”
“朗”的音值是“láng”
我们可以看到,“hwà lang”的音值是十分接近“hwut lông(“láng”)”的发音。
“化人”为菲律宾主要种族之一。“番人、化人、唐人无亲戚、无医药资者,皆听入,病痊则出,而外证入者十有九生,内证入者百无一生焉。”
“化人”亦称“化郎”,女性“化人”则称“化婆”。
高丽(高句丽)菜,形类扁叶芥,色淡青,味如中国之笋,鲜稍逊,乃美品也。至竹笋,味劣薄,不登食品。此菜先时化郎所种,极贵重,一株斤余售洋钱一元,后种者多,价亦稍杀,每株洋钱一,二
有丁税,土番人每年税洋钱六叐,闽人税六元六叐。闽广人在彼娶妻,必皈依天主教,先纳洋钱六元,后非大赢余不能还乡,如只身谋归,亦须预纳三年税银,同乡人保结,方许归;如不欲再至,须保人申死状,才免税。化郎俱蓄发,发黄而拳,白面、碧眼、高鼻,白布衫无纽,前后无缝,惟开大领,从头套下,长齐腰,袂连袜,间有另者,衫袂俱紧贴着身,长衣或黑色、杂色,俱小袖狭腰,下如袍式。黑冠,织蒲为之,顶平而圆,高五、六寸,有狭边、有阔边捧顶者。履尖头,革为之。化婆短衣齐腰,亦紧贴着身,其薄如蝉壳,亦无钮,颈下开方孔,穿裙二袭,无袂,亦有穿袜者,裙或绫或布,腰如袂,不开马门,亦从头套下,间有衣裙俱白者,兜头用番绸,色亦白。发挽髻,坠项后,项围番绸一方,或披番绸一块,无簪饰,惟耳悬环。履革,或绣花,或金线织成,多艳色可观。土番凹眼,而皮黑甚,有黑如漆者,与另一种乌鬼番其黑同。发留中,四边剪令短,亦挽结。短衣略长,袂大管,富者用乌绫,车绣花,绣工贵七、八番银之多。冠如化郎,间有佳纹席为之。无袜,履革,有后跟。番婆短衣如化婆,亦穿裙二袭,无袂,贫者番布围于裙外
土番称镇臣曰新尤礼
别素
值得注意的是:“称闽人为唐人或厦郎,……唐人称镇臣曰番王,通称曰化郎。”此语告诉我们,闽南人还有“厦郎”一称。更重要的是,它明确说明“化郎”是西班牙人的通称。至此,我们看到,“化人”与“化郎”是完全的同义词。
西班牙从菲律宾撤退后,仍以“化人婆”称具有西班牙血统的女性混血儿
混血子女称“出世仔”
接着我们来探讨“化人”与“佛郎机”
首先我们来看“佛郎机”的词源。
在葡萄牙语中,该词
“佛郎机斯坦”(Frenquistán或Firangistan)为一专有名词,意即“法兰克人国家,欧洲人国家:欧洲”
葡萄牙人奥尔塔在1576年于果阿出版的《印度香药谈》内解释说:“若阿诺问:为何在本地称葡萄牙人为佛郎机人(Franques)?奥尔塔答:我跟你说,不仅仅这样称葡萄牙人,还这样称所有的西方天主教徒。原因是在亚洲的最早天主教徒是佛郎机人(Francezes),称天主教世界(Cristandade)为佛郎机国(Franquia);在霍尔木兹,在所有的这一代这样称呼他们,也这样称呼住在他们那里的人。我从葡萄牙来时,问过一个以前是犹太教徒的天主教徒,他是西班牙人,住在开罗。我问他开罗在苏丹时代有多少天主教徒,多少犹太人。他告诉我说有几千天主教徒,多少阿拉伯人,多少佛郎机人(Francos)和犹太人。还说有很多佛郎机人。我问他佛郎机人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佛郎机人的意思是欧洲天主教徒,称天主教世界为佛郎机国……”
作为明朝接待葡萄牙使团的当事人之一的广东按察司佥事顾应祥(1483-1565)试图解释“佛郎机国”:“……禀称此乃佛郎机国遣使臣进贡,其使臣名加必丹。”
“佛郎机国”(Franguia)、“佛郎机国”(Franquia)或“佛郎机国”(Franquia),在明代汉语文献中作“佛郎机牙”
何乔远《闽书》曰:“胡琏 琏字重器,沭阳人。弘治十八年进士。以南刑部郎中出为闽广二藩兵宪,职剿贼。以不杀为旨功。岛寇佛郎机牙肆海上,琏选锋猝入,夺其火器,俘之。其器猛烈,盖夷所常恃者,得之,遂为中国利,因号佛郎机。迁藩臬长,晋中丞巡抚,遍历两京,户部右侍郎致仕。遇征安南,荐起督饷,卒。”
崇祯四年八月 (1631年9月)的《兵部尚书熊明遇等为敬陈闽省开海禁及海外佛郎机等国通洋事题稿》言:“ 海外有东西二洋,则(西)洋则占城最大,次暹罗,次爪哇,今为下港,其属咬
吧,即红夷。次其真腊.次浡泥,次三佛齐、满刺加、苏门答剌、彭亨等国。东洋则吕宋,今为狒狼机,次苏禄等圆。贩西洋者,利其珍也,贩东洋者,利其矿也,若于倭何利哉?”
“佛郎机牙”,从勘音的角度来看,它是“Franguia”、“Franquia”或“Franquia”的对音。“佛郎机”来自“Frangui”或“Franqui”。这似无疑问。末尾的“牙”是“a”的音译。我们知道“a”一般来说音译为“阿”。在人名中,“阿”通“亚”。因此,“佛郎机牙”中的“牙”实际上是“亚”的同音代用词。至此,可以说是比较圆满地解决了“佛郎机牙”的词源问题。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中,同时使用“波尔杜瓦尔”、“ 拂郎机国”、“佛郎几”和“佛郎几国”,均指葡萄牙(见图1)。这一点在明末泉州人李光缙的《景璧集》(卷九)《却西番记》中是很清楚的:“大西洋之番,其种有红毛者,译以为和兰国,疑是也。负西海而居,地方数千余里,舆佛郎机、干丝蜡两国并大,而各自君长,不相臣畜。……佛郎机、干丝蜡两国所用钱,率类此矣。……先是,吕宋澳开,华人始船海,涉境上贸易。吕宋第佛郎机之旁小邑,土著贫,亡可通中国市。其出银钱市海物,大抵皆佛郎机之属,而和兰国岁至焉。……和兰居佛郎机国外,取道其国,经年始至吕宋,至亡所得贾。译者诒之曰:‘漳、泉可贾也。’先,漳民潘秀贾大泥国,舆和兰酋韦麻郎贾相善,阴舆谋,援东粤市佛郎机故事,请开市闽海上。”
图1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
“木岛条”载:“木岛去波尔杜瓦尔半月程。树木茂翳,地肥美,波尔杜瓦尔人至此焚之,八年始尽。”(见图2)
“吴中明跋”语:“利山人自欧逻巴入中国,著《山海舆地全图》,荐绅多传之。余访其所为图,皆彼国中镂有旧本,盖其国人及拂郎机国人皆好远游。时经绝域,则相傅而志之,积渐年久,稍得其形之大全。”(见图3)
图2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木岛条)
好望角南注曰:“佛郎几商曾驾船过此海,望见鹦
地而未就舶。”(见图4)
“墨瓦蜡泥条”称:“墨瓦蜡泥
“佛郎机”这个词流传极广,甚至从印度进入了藏语。藏语中的“pCe-rań”、“pCa- rań”、“pCi-liń”或“pCo-rań”等形式便是来自“Feringhi”讹音。它是指“英属印度”、“英国人”、“欧洲”或“欧洲人
在葡属印度,通用三个词“Frangues”(佛郎机)、“Fringuins”(佛郎机)和“Reinões”(王国人)来指在欧洲或巴西出生的葡萄牙人
中国史料中,有“香山澳佛郎机”与“吕宋佛郎机”之称。如“一、日本长岐地方,广东香山澳佛郎机番,每年至长岐买卖,装载禁铅、白丝、扣线、红木、金物等货。进见关白,透报大明虚实消息;仍夹带倭奴,假作佛郎机番人,潜入广东省城,觇伺动静”
图3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吴中明跋)
图4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好望角南注)
图5 利玛窦绘《坤舆万国全图》(墨瓦蜡泥条)
大概华人为了要把两种欧洲人加以分别,称前者为“香山澳佛郎机”,称后者为“吕宋佛郎机”。无论从国别上而言,还是从种族上而论,他们都可以被称为“佛郎机”。
“佛郎机”亦称“佛郎”或“佛郎番”
在原藏于同一图书馆的针路资料《顺风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