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时间:2003年5月18日
地点:村会议室
采访人:任映红 陈东升
CSQ:坊村书记,男,1965年生}/bl}
(我们一早到坊村办公室,等了一会,CSJ来了。他个头高高的,四方脸,仪表堂堂的。)
陈东升:CSJ,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我和任老师在一起合作做一个省社科院、省社联的重点课题,名叫《经验中国:50年乡村社会的变迁》,在浙江省选了六个村。浙南这一块就选中了我们坊村,本来我们是选韩田的,我们在那里已经做过大量的田野调查,但是他们的村干部不够重视,也不理解这个课题的意义,跟有些村民沟通困难:课题不能深入下去。所以,我就想换个地方做。坊村是个经济强村,我和CSJ你也算是老朋友了,我们在党校时就比较熟,我以前也跟你说起过做课题的事,我说我们可能会到你村里去找人访谈。我常跟任教授说起你,我觉得你素质不错,眼界比较宽广,说话做事很有思路、很有魄力的。我们已和瑞安市委宣传部、地方志办公室都联系过了,他们很支持,我们也和塘下镇取得了联系,他们也说全力支持我们,会给我们提供资料和数据。我们希望CSJ也能配合。
任:我们前段时间自己到村里走了走,找了一些人,作了一些初步的访谈,了解了一些情况,但不深入,有的村民还可以,有的不想谈。我们觉得能取得村里的支持是最好的,有些重点人物可能一定要村里出面才肯接受我们的访谈。
CSQ:你们选我们村作为调查点,是我们村的光荣。你们自己去找村民,可能是有难度,大家都很忙,由我们去解释一下、引导一下,就会好得多。你们有什么具体要求可以提出来的,只要我们能做得到的,我们就尽可能提供方便。
陈东升:因为我们的课题是想了解20多年来经济改革、社会转型在农村发生的变化。我们想村里为我们做以下几件事:一是确定一个被调查村民的名单,30~50人吧,要求各个年龄层次、各种家庭背景的,比方说穷的、富的、人口多的、人口少的、同代同堂的都要有,职业要多样,像办厂的、开店的、做工的都要有,婚姻方面有代表性的,看有没有外地嫁过来的。二是确定一个固定的联系人,我们有什么事就直接找他,书记你很忙的,我们也不好意思老麻烦你的。三是搞一个通讯录,联系方便些。
CSQ:你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联系时,我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一,我给你们定了个联系人,就是我们的JGD会计,他在村里当会计十多年了,文化程度相对较高的,你们要来时,需要的话就直接打电话跟他联系,村里的一些事,他也比较清楚,你们可以找他谈。(转头认真地对旁边的JGD会计说,我们要好好配合,把它当作一个政治任务。)二,被调查村民的名单,我要和村长、会计商量商量,找一些有代表性的,50年的变迁,时间跨度那么大,可能还是要多找一些老的才行,他们才会有对比。三,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找我,我现在就把电话号码给你们(1335332……),我家里的电话也给你们(6536……),不过我在家时间很少的。四,你们经常下来,要有个落脚点。我们村里的会议室可以给你们用,村民过来你们可以在这里谈,整理一下材料、休息一下都可以的。
任:(很高兴地)谢谢书记的支持,这样我们做课题会很顺利的。我们这个课题涉及的面很广、很细,省里也是很重视的,我们的时间比较紧,我们两个人力量还不够,我会把温师院的社会实践调查队,还有我们院里的社会工作专业的优秀学生发动起来一起做。我们在做完访谈后,还要分析思考,这需要好多个月的时间。我希望书记早点把访谈名单定好,有些我们想重点访谈的,金会计最好预先帮我们约定好时间,我们就赶过来,比如说村里的民营企业家。还有,村里也好,村民也好,都要给我们一个真实的信息和数据,不要有什么顾虑和想法,否则我们的分析就走样了。当然我们也会尊重村里,也会尊重被访的村民。省里课题组的领导们反复强调“原汁原味”,我们对访谈内容一般就不作加工的,但是如果涉及一些敏感问题,村民中有人不让我们写名字的,我们就不写,这个我们会征求本人意见,尊重本人意愿的。
CSQ:我们村的村民素质不错的,应该会配合的。企业家由我来联系。
JGD:(插话)那些老总很忙的,也只有我们书记出面才能采访到,别人去联系,比如我(用手指指了自己)人家可能不买账的。(大家笑)记名不记名的事,我会把这个意思转告给你们要采访的村民的。
任:我们发现村里办厂的很多,好像家家户户都办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CSQ:80年代,83年开始吧,村里人都往外跑业务,搞供销,跑熟了就回来自己办厂。村里搞汽车、摩托车配件的很多,也有搞印刷的,年产值几百万,每年纯利也有六七十万。不办厂也开店了,只有少部分的人还在山上打石头。
任:现在村里的收入主要是哪些?
CSQ:整个村主要是靠第二、第三产业吧。农田上也有收入,村里嘛就是村办公楼出租的租金,卖田收入的利息等。
任:这些钱都用在哪里?
CSQ:像修桥、修路都要用村里的积累资金,村干部的工资也来自村集体资金。
任:村民对财务关心吗?
CSQ:村民对财务不太关心的。我们一般一年公布两次。财务公开还是做得比较好的,比较细致。像修路,水泥用了多少、价格、工钱、管理员的工资等,所花费的钱一项项列得很清楚,让村民明白。我们村的村民整体素质比较高的,也无闲工夫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忙着挣自己的钱。
任:你在工作当中,有些什么困难和阻力?
CSQ:困难是有的,也不很多。我们村的人自治能力特别强,许多事都不用依靠上级,能自己商量着解决,不像其他村一样老把矛盾上交。如有不满之处也能坐下来谈,不会像其他村一样动不动就集会冲击乡镇政府。
任:我们前段时间在村里随便走了走,个别村民还是会发点牢骚的,你怎么看这个?
CSQ:(有点懊恼)村里做什么事,有些人啊,对他有利的就说你好,没利的就不关心,有损他的就说你坏。有时候工作做得再多也不一定得好。选举选上自己一方的人就拥护,选出的是自己不喜欢的就反对,哪怕这个人做事公正,做的事对大多数人有利!不过,我相信这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村民是很好的,能理解村里的工作的。
任:你作为书记,对基层民主、村民自治有什么想法?
CSQ:(认真地、严肃地说)我是共产党员,作为一个基层干部,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党的方针政策,推行基层民主。不过,我对基层民主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我认为,民主进程推行过快了,许多村民尚无心理准备,有的不知道自己的民主权力怎么用,有的就乱用,有的光强调民主,不强调集中,这样,基层干部工作难度加大了。你说我国的基层民主是不是太快了点?我觉得要让老百姓有个慢慢成长的过程,慢慢接受民主的过程,等他们思想意识成熟后,再推行,这样可以消除很多弊端。而且在推行过程中也要结合各地的实际情况。我们瑞安还好一点,温州有的地方村民有一点点不满就围攻乡镇政府,要不就集体上访,闹到县里去、省里去。
任:中国有着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搞宗法制度、中央集权。现在社会不同了,基层民主、村民自治是个大趋势。
CSQ:我也只是谈点个人感受而已。
任:听说你自己也办厂?
CSQ:(点点头)是的,我办了两个厂。村长家也办了厂的。村里的大部分人也包括大部分村干部家里都办厂的,大部分都是从80年代就开始办的。我是高中毕业后,在厂里做了几年,也开始往外跑,跑供销跑了好多年,去过好多地方,就是哪里有生意就往哪里跑。我跑西北时,看见有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都在玩,冬天坐着晒太阳,要么就是打打牌,日子过得很自在的样子。我们这些温州的人呢,跑得好辛苦,所以说赚点钱也不容易嘛。外地人都羡慕我们、嫉妒我们有钱,其实我们的钱也是辛苦得来的,你只有付出了才能得到嘛,你天天晒太阳也能挣到钱啊?温州模式就是我们瑞安这样的供销员跑出来的,干出来的。国家对我们又没什么投资,只有靠自己的头脑去想,靠自己的双手去做出来吃。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有钱是应该的,他们没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叫他们不勤劳不做事。
任:你的厂规模大不大?
CSQ:不算大的。村里有的厂是做得很大的。像南洋,开始的时候也是个小家庭作坊,现在做得很大,年产值都是过亿的。
还有像胜华波公司、正东公司、亚伯兰呀、浩钢达呀,生意做大了,做到美国去了。我的厂跟他们是没法比的。你们可以去采访一下他们,他们是我们村里成功企业家,很有代表性的。不过他们就是太忙,经常出国的,很难联系到。我联系到了就会叫你们过来采访的。
任:你的创业的资金从哪里来?
CSQ:主要是个人积累、个人筹资、家庭积累,资金少就做小一点,不够的话向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借一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做大的。以前南洋就是一个家族作坊。
任:村里人宗族观念强不强?
CSQ:以前是强的,现在淡了。
任:大家对族长是不是很尊敬?
CSQ:那是尊敬的。现在的族长是我的三叔公,87岁了。上一任族长是我二叔公,二叔公去世后就轮到三叔公当了。他是我们坊村的陈氏辈分最高的,年纪最大的。
任:坊村陈氏有没有宗谱?
CSQ:有啊,十几年(前)就要修谱,这个讲究的。
任:听说宗谱一般是族长保管的,外人不让看?
CSQ:宗谱是在我三叔公家里。一般外人当然是不能看的。
任:我们做这个课题,涉及宗族问题。我们很想看一看陈氏宗谱,这样才知道来龙去脉。不知书记能不能跟族长商量商量?
CSQ:(爽快地)行,你们要看的话,我带你们去族长家里去看。
任:我们有数码相机,不知族长可不可以让我们拍照?
CSQ:拍照?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在那里拍肯定是不好的。你们想要看时,我陪你们一起去,最好叫上村长一起去,我估计能把宗谱借出来,到会议室来你们就慢慢看。宗谱很神圣的,平时不让人看,我们也只能看到房谱,宗谱没仔细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