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郊村调查的这段时间中，我十分注意观察村里具有公共场所特点的地方，比如商店、发廊、饭馆、浴池等，经营的村民都打出了非常现代的店名。比如一家小吃商店称为“后双岛超市”，一家发廊称为“佳丽美容中心”，一家小吃店称为“好再来饭店”等。总感觉村民们特别时尚，喜欢赶潮流，善于学习城里人的现代做法。这与人们习惯于认为农民保守的观点是不相一致的。于是，笔者想到了文化接触理论，思考农民与现代文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感到解释农民的特性可能不止一个角度。

20世纪50、60年代，欧美学术界曾出现过一种“文化接触理论”，以此来解释农民生活方式的变迁。这一理论的支持者们所持的观点不尽相同，但总的理论倾向是一致的，即认为互相接触是变革的原因，其理由是：现代社会的好处远远超过传统社会；个人摆脱了严格限制他们自主决策的旧制度束缚；选择了新生活方式的人是理性的乐观主义者，而那些拒绝现代生活的人不是理性的乐观主义者。据此，有学者得出一个结论，与城市的接触程度是促使农民生活发生变革的最重要的原因。1118174但是，有的学者通过个案研究，指出这一理论的缺陷：在有些地方虽然存在着大量的文化接触，但却没有放弃旧的生活模式。持文化接触理论的人解释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特殊的价值观或信仰体系。但是这种解释未免有点牵强，正如反对者的批评那样，文化接触理论没有弄清楚社会科学中社会动员和现代化这两个概念的区别。在文化接触后，人们改变了一部分生活方式和权利义务，而其他部分则没有触动，同时社会中大量存在的是混合式、渐进式变革，全盘性接受或全盘式拒绝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文化接触理论”确实存在着自身难以克服的矛盾，在此我们不去细究。但文化接触毕竟为我们认识农民文化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新文化运动以来，西方文化逐渐传入中国，这对中国的文化传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特别是随着社会主义制度在我国的确立，马克思主义文化通过国家的正规渠道传播给农民，从而使几千年来变化甚微的农民文化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只是我们头脑中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农村社会的变化和农民生活方式的变迁主要不是由于文化接触所造成的，农民文化方式的变迁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经济基础的变化。

回顾建国以来的历史，广大农民在先进文化的影响下，从衣食住行到思想观念等各方面都发生了显著变化，昔日农民的形象与今天的农民已不可同日而语。应该说，农民对社会主义文化的接受力是较强的，但这并不表明，农民完全抛弃了传统文化，改变了传统的心理结构，农民的文化心理结构仍然具有独特性，与城市职工相比，差异是显而易见的。同时，随着国门的进一步打开，其他各种支流文化也开始广泛地影响农民，比如西方文化思潮，这种影响虽然不是通过主流渠道来进行的，但决不能忽视。在对外交流过程中，世界上纷繁多元的文化现象通过各种途径传播进来，农民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文化接触和文化交流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历史趋势，试图再采取强力封闭或压制的手段是不可取的。重要的是如何加强引导，让农民明白什么是先进的、符合历史发展方向的文化，什么是陈腐的、阻碍历史发展的文化，以怎样的方式才能促成农民与先进文化的接触。下面，从对建国以来我国农民文化接触的分析研究中，可以看一看农民进行文化接触的一些情况，搞清楚农民基于怎样的理解力、容忍力和接受力，在新旧文化的接触和碰撞中，形成当前的现状，从而为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农民文化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