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详细页面

“一枭破獍”解——说古代对黄帝的祭祀
在线阅读 鼎,以三鸷鸟为足,圆睛、钩喙、巨爪。穆王时的 簋,以昂首竖冠的立体凤鸟为耳,盖器皆饰垂尾式花冠大凤鸟,同样突出圆睛、尖喙和有力的双腿1181188,体现出了强劲的生命活力,这应该是它受到尊崇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对猛禽的崇拜可以追溯到更早,在一些地方的仰韶文化中,鸟纹是彩陶装饰的重要母题之一,还有装饰陶器的鸮头形泥塑、隼头形器盖,陕西华县泉护村仰韶文化遗址还发现一件黑色磨光大鸮鼎1181190。鸮鼎造型匀称、逼真,体态雄浑,双足粗壮有力,圆突的双眼正视前方,喙略呈钩状,是一件实用的造型艺术品。出土于一位的成年女性的墓葬M701,她埋葬于遗址南部高地上,随葬品还有陶瓶、钵、釜、灶,石斧、铲,骨匕、笄等。此墓墓主身份似有某些特殊性,鸮鼎也不是一般的生活用品,它预示出枭类猛禽对于五六千年前生活在华山一带的先民有特殊的意义,以枭祭祀黄帝,应是植根于这一古老的习俗,用“一枭破獍”祭祀黄帝,绝非出于对“恶鸟、恶兽”的憎恶,相反,应是出于对猛禽、猛兽的崇敬,这一古俗的形成、演化,以及对民族精神的影响值得深思。

2005年1月25日初稿,8月修改

');" class="a2">收藏

祭礼是中国古代礼乐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关于祭祀的研究也是文明探源研究不可或缺的一个课题,尤其黄帝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文明初祖”,因此古代对他的祭祀很值得探究。

最早对黄帝的祭祀,见于文字记载的应为《国语·鲁语上》,“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祖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1181177,记述有虞氏、夏后氏都将黄帝作为自出之祖的直系祖先,在宗庙大祭和祭天大典中同时祭祀黄帝,祭礼如何却不得而知了。在《史记·封禅书》中则有一段记载,说汉武帝听信“亳人谬忌奏祠泰一方”以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觧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冥羊用羊祠;马行用一青牡马;太一、泽山君地长用牛;武夷君用干鱼;阴阳使者以一牛”。

“以春觧祠”,索隐:“谓祠祭以觧殃咎,求福祥也。”祭祀对象除黄帝外,多为自然神,如索隐有“太一,天神也。泽山,《本纪》作皋山。皋山君地长,谓祭地于皋山。”并引“顾氏案:《地理志》云建安有武夷山,溪有仙人葬处,即《汉书》所谓武夷君”。冥羊、马行、阴阳使者等,亦为神名。

这一祭法不见于更早的文献记载,当属于通过“口述历史”流传下来的,《论语·八佾》有“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论语注疏》注“郑曰献,猶贤也”:《朱子集注》:“征,证也。文,典籍也。献,贤也。”《论語精羲》引“吕曰:征,考据也。二代之礼,以孔子之学,亦止能言其制作之意尔,若求实迹以考据,必在杞宋二国有史书可考,有贤者可访,然後得之。由二者之不足,故无所考据。”这说明当先秦之时,仍有一些历史典故是通过类似于“瞽史”传人的“贤者”口耳相传流行于世的。而从殷墟卜辞可知,商代常见解祸求福的祭祀,祭祀对象除祖神外,多见自然神,可见这段记载具有一定的可信性,而且时代相当古老。

关于祭祀黄帝所用的“一枭破獍”,《史记集解》引盂康曰:“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物祠皆用之。破镜如貙而虎眼”,是将枭、破镜释为恶鸟、恶兽,这种解释屡见文献,流传很广,在文献中二者还往往合称“枭獍”。然而,祭冥羊、马行诸神用羊、青牡马,祭天神、地祗用太牢,祭葬于溪水边的武夷君用乾鱼。又如商人尚白,常用白色的祭牲,如“侑于王亥惟三白牛”、“白羊用于之,有大雨”、“大御王自上甲盟用白貑九”、“求生于妣庚、妣丙”,用牡牛、牡羊、“白犬”1181178等等,可见献祭都是用最好、最珍重的祭品,祭黄帝却用“恶鸟、恶兽”,是不合古代祭祀习俗的,这说明“祠黄帝用一枭破獍”是一种古俗,汉代以后人们已经不了解它的含义了。

实际上,前人解释“破镜如貙而虎眼”,貙、虎见于《五帝本纪》,载黄帝“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正义曰“言教士卒习战,以猛兽之名名之,用威敌也。”貙、虎是黄帝族崇敬的猛兽,破獍也应是一种猛兽,用破獍祭黄帝,含义当与“冥羊用羊祠;马行用一青牡马”相同。

枭,在文献记载中,对于其生物学上的属、种,历来众说纷纭,但属于一种猛禽,是没有问题的。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后世多有以枭为不祥之鸟的传说,但也不乏以枭为克敌之兆的故事,《晋书·列传·张重华》载张重华以谢艾为中坚将军,配步骑五千击麻秋。引师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枭,邀也,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于是进战,大破之。”此外,汉语中自古以来“枭”就有胜也、巅也、雄也、健也、勇也的含义。如:

《白孔六帖·博棊七》引宋玉《招魂》“成枭而牟呼五白”,注:枭,胜也。倍胜为牟。

《管子·地员》“其山之枭,多桔、符、榆”,唐房玄龄注:枭,猶颠也。

《淮南子·原道训》“湫谬寂寞,为天下枭”,汉高诱注:枭,雄也。

《汉书·高帝纪》“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颜师古注引应劭曰“枭,徤也”,张晏曰“枭,勇也。”

所以枭作为一种猛禽,代表了一种雄健的力量,自古以来是受到尊崇的。

在先秦文献中,虽不见崇拜枭的明确记载,但在商代却屡见有枭形器,如鹗卣、枭尊,仅《商周彝器通考》收录的传世品就有商代鸮卣5件、鸮尊6件,同类传世品还多见于流散海外的资料集中Ⅰ1181179。近半个多世纪己以来,还增加了发掘品,如安阳大司空村M539、239各出一件鸮卣,后者缺盖,前者加盖以后,像一对背靠背站立的鸮。小屯妇好墓则出土一对鸮尊,圆眼宽喙,两足粗壮有力。通体饰有羽纹、夔纹、蝉纹、龙、蛇、鸟等,鋬下尾上还有鸱鸮一1181180。还有一种是觥,从造型纹饰看可谓猛禽、猛兽的合体,如妇好墓出的一对妇好圈足觥,从正面整体看是一蹲坐的虎,张口露齿;从背面整体看则为一站立的鸱鸮,尖喙圆眼。《商周彝器通考》也著录一件龙鸮纹觥,盖及器前饰龙形,后饰鸮形1181181。同样,妇好墓的玉器中,除有圆雕或浮雕的鸱鸮外,也有虎头鸟身或怪鸟负龙的造型。这种猛禽、猛兽的合体的造型,恰与文献中“枭獍”的合称遥相呼应。

这一时期的鸮形器与鸮形纹样大多突出尖利的喙和又大又圆的眼睛,就是铜器上的凤鸟纹,也多做弯曲的钩状喙,显然由猛禽化生,它反映了怎样的意识形态;那些猛兽与鸱鸮合体的造型又说明了什么,是值得深味的。这一风习至少沿袭到西周前期,如“大保鸮卣”为康王时器1181184,《商周彝器通考》著录的鸮尊六,“以首为盖,两眼嵌以红宝石,卢氏著录。”时代“约在西周初”1181186。凤鸟纹在西周也大量存在,如西周早期的 鼎,以三鸷鸟为足,圆睛、钩喙、巨爪。穆王时的 簋,以昂首竖冠的立体凤鸟为耳,盖器皆饰垂尾式花冠大凤鸟,同样突出圆睛、尖喙和有力的双腿1181188,体现出了强劲的生命活力,这应该是它受到尊崇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对猛禽的崇拜可以追溯到更早,在一些地方的仰韶文化中,鸟纹是彩陶装饰的重要母题之一,还有装饰陶器的鸮头形泥塑、隼头形器盖,陕西华县泉护村仰韶文化遗址还发现一件黑色磨光大鸮鼎1181190。鸮鼎造型匀称、逼真,体态雄浑,双足粗壮有力,圆突的双眼正视前方,喙略呈钩状,是一件实用的造型艺术品。出土于一位的成年女性的墓葬M701,她埋葬于遗址南部高地上,随葬品还有陶瓶、钵、釜、灶,石斧、铲,骨匕、笄等。此墓墓主身份似有某些特殊性,鸮鼎也不是一般的生活用品,它预示出枭类猛禽对于五六千年前生活在华山一带的先民有特殊的意义,以枭祭祀黄帝,应是植根于这一古老的习俗,用“一枭破獍”祭祀黄帝,绝非出于对“恶鸟、恶兽”的憎恶,相反,应是出于对猛禽、猛兽的崇敬,这一古俗的形成、演化,以及对民族精神的影响值得深思。

2005年1月25日初稿,8月修改

帮助中心电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