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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研究兴味的人是幸福的——访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所所长田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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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不曾想过,一个10亿人口的大国,人口问题该是一个多么奥妙无穷的问题。作为10亿人中研究人口问题的人还不曾被人研究,那又该是多么的遗憾!去研究主持研究人口问题的人,又该多有意义!就怀着这个意愿,我们叩开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所所长田雪原的办公室。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田雪原:你还是个中年科学家,可你对中国老龄问题的研究却分外热心;我本是想写你做学问的丰硕收获,而你专注于人口研究所付出的更多;我原以为大学问家都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傲劲儿,而你却坦诚谦虚得令人吃惊:见面时寒暄、让坐,沏茶、问候,处处表现出知识的修养,你的热情融化了我的拘谨,我们似在拉家常,话语格外投机。

你原来是学经济的,1964年毕业于北大经济系,怎么和人口研究结下了缘?

扶着鼻梁上的眼镜,你沉默无语。抑或是提的问题刺伤了你的心,我正歉意地这么想。你苦笑着摇摇头,把思绪拉回了学生时代,断断续续回忆起那令人痛心的一幕:有一天,康生窜到北大,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个老先生姓马呀,马老先生呀?他提出了一个人口理论。他是哪一家马呀?是马克思的马呀还是马尔萨斯的马呀?康生这一番别有用心的话,把马寅初先生的人口理论与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混为一谈。立刻,谁提控制人口,谁就会被扣上马尔萨斯反动理论的帽子。相当一段时期,人口学研究停止了,人口研究成了禁区。

那时,你还是学生。对马寅初先生人口理论劈头盖脑的批判,在你脑海里留下了强词夺理的印迹。经过大跃进、三年困难时期、国民经济恢复时期,你在思索中深切地悟到:中国有一个没有解决的大问题——人口问题。

岁月的流逝,没有抹去你对马寅初先生人口学的记忆。“真正研究人口学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你说到这里,眼睛格外亮,那分明是一种喜悦兴奋之情。科学的春天到了,你的心情自然畅快。但遭到批判的马寅初先生的人口学你总放心不下。于是,愤然提笔写了一篇为马寅初先生的人口理论翻案的文章。1979年7月9日,《光明日报》加按语编发了。那是较早公开为马寅初先生人口学翻案的文章。无论怎么说,这都是需要勇气和胆略的。从此,你就这样和人口研究结下了不解之缘。

人口学作为一门正式学科独立发展,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它随着世界人口的发展而发展。而在我国,1980年才成立了人口研究中心。1984年,你出任中心主任。1985年,中心改为人口研究所,你被任命为所长。你是这样勾画出自己的研究轮廓的:从研究中国人口的历史、现状、特点、结构入手,通过基础研究形成了一个学术观点,解决中国人口的战略在于:控制数量,提高素质,调整结构。当你深刻认识到研究中国人口问题应坚持的科学方法以后,你把研究重点放在了人口和经济发展的关系上。

贫困出人口。马克思当年的话,简直是针对中国说的。经济越不发达,人口增长率越高。今天,中国的人口状况就是这样:哪里贫穷哪里人口的增长率就高。人口和经济就这么惟妙惟肖地紧密相关。

过去,我们考虑经济发展,制定规划,都是讲投资多少,资源怎么多,很少把这些与人口联系起来。你的研究选题揭示了这么一个道理:从中国10亿人口的实际出发,来建立发展国民经济的基本战略思想。研究成果运用到了经济建设决策中。这一阶段的研究为你后来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六五”期间国家社科重点课题“2000年的中国”研究成果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你是这一项目研究的主持人之一。继后,你又主持了“七五”期间国家社科重点项目“中国老年人口调查和老年社会保障改革研究”。

“脑体倒挂”现象在科研特别是社会科学领域表现尤为突出。科研难,难在没钱。没钱还要干事业的“家”自然难当。就说你主持的国家两个社科重点研究课题吧,调查面广量大,涉及人多,财力物力不足。你当所长的也要时时出去化缘,去宣传,去争取各地各部门的支持和援助,其酸甜苦辣一言难尽。但你只字不提自己的辛劳。

作为脑力劳动者,人们看他的学术成就,习惯把目光盯着他的著作,并以著作衡量他的名望。

你呢,却把满腔热情倾注在课题研究。这并非一件易事,课题抽样调查方案的设计是宏大工程中的主体骨架,你既要主持设计研究方案,还要协调省、自治区、直辖市有关单位来完成这项工程。出的成果,是大家的;出了问题,理所当然是你这个人口研究所所长的。工作艰辛,责任重大。如果著书立说,要比进行全国人口调查容易得多。个中道理你又何尝不知。“但他们的价值不一样”。你拿起一本书稿说:“一本书的价值是有限的。但人口定向调查所得出的数据材料,对研究中国社会和经济的发展都有普遍意义,其价值显然要广得多,大得多。如果写成一本专著,其价值对自己而言是大了。”

科学的价值与人生的价值一样,作为一个科学家,要真正对学科建设作出贡献,对国家建设有用的话,他的事业着眼点就在于为人民大众服务。你主持的国家社科重点研究课题的意义正在于此。当你完成了“中国老年人口调查和老年社会保障改革研究”,宋平、李铁映等都撰文给予称赞。宋平同志称这一研究成果“对我国老年人口问题的研究解决,对繁荣和发展老年人口科学,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推动”。梅益认为研究成果“弥补了我国老年学领域资料之匮乏,为这一学科的研究和发展提供了丰富、系统、全面、翔实的最新数据资料”。

采访了你,我蓦地想起法国启蒙思想家、唯物主义哲学家拉美特利《人是机器》中的那段名言:“有研究的兴味的人是幸福的!能够通过研究使自己精神摆脱妄念并使自己摆脱虚荣心的人更加幸福。”

田雪原,我虽没有看到你的著作,但感受到了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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