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进化发展的历程中,自从具有了一定的认识能力之后,人类的认识就开始在两个向度上同时展开:一方面,是对自然界以及整个外部世界的认识,力图认识把握外部世界的规律,使自己的实践活动既“合目的性”也“合规律性”;另一方面,则是对人自身的认识,镌刻在古希腊德尔斐神庙上的神谕“认识你自己”,正是启蒙时代的人类借神谕对自己的一种要求和提醒。人有必要认识自己,是为了使人与外部世界,包括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来,能够按人自己的愿望合乎人性地生活。对人自己的认识,当然最基本的是认识“人性”,即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特性,尽管对人性的认识自古以来就一直众说纷纭,但至今人们从未放弃对这种探究的努力。
法国学者埃德加·莫兰在其专门研究人性的著作《迷失的范式:人性研究》中曾感叹说:“人性这个题目在历史上不断引起哲人质询,从苏格拉底到蒙田和帕斯卡,不过都是为了揭示人们在这个问题上的无知、疑惑、矛盾、谬误。因此这个题目没有导致人们增长知识,而是导致了对已有认识的怀疑。最后,在雅克·卢梭的著作里,人性终于以圆满性、美德、真理、善良的面目出现,但这不过是为了接着说明这个美好的人性已被放逐,使我们为这个不可挽回地失去了的乐园而悲叹。但随后不需花费很多时间就会发现这个乐园像另一个失去的乐园一样都是想象的。”
历来人类对人性的认识探究,并不只有哲学的理论化的探究方式,也还有其他类型的认识与表达方式,其中文学艺术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认识与表现方式,通常说“文学是人学”,就彰显了文学艺术的这种特性与价值。文学表现人性,历来是文学实践中的一个基本主题,同时也是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所要面对的一个基本问题。在我国新时期以来文学变革发展所触及的一些主要问题中,文学与人性表现的问题显然是一个重要方面,作为对过去政治道德理性对人性压抑的一种历史反拨,无论是当代文学创作还是当代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无疑都充分凸显了人性表现的主题。但在这种“物极必反”的历史矫正运动中,则又出现了某些新的偏向,走向了对人性的片面性理解,对其中某些比较流行、影响较大的人性价值观念,有必要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进行了辨析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