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底，法国发动了全面侵略越南的战争后，以其现代化装备的军队先后占领了南、中、北部的大中城市和主要交通线。装备很差的越军和游击队只好撤到农村和山区继续抗战。越方的中央根据地位于越北山区。1947年11月，法军对越北进行了一次“大扫荡”，但未能消灭越方的中央机关，而且受到越军的多次袭击和伏击，造成重大损失，被迫撤回河内，但他们对越北解放区也大致形成了包围的态势：南面是河内敌占区，东面是沿中越边界的法军的封锁线，西面是法军占领的泰族地区，北面是中国国民党统治区和部分法军占领区。越南的抗战处于孤立无援、极其艰苦的阶段，但仍尽其所能，接待、保护和帮助了被国民党进攻而从广西、云南边境撤入越南的中共桂滇黔纵队。

1948～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向国民党军发动了大反攻，经过三大战役，歼灭了敌军的主力。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次年4月解放军渡过长江，逐渐向中越边境靠近。胡志明认为争取中国援助的大好时机即将到来。他即派遣密使二人携带他致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密信分水陆两路去北京，向中共中央求援。他的信是这样写的：

恩哥、颖姐：

弟与哥、姐相别十年，时时思念，且有许多新事要告诉你们。弟谨代表敝店祝贺贵公司的伟大发展。敝店年来生意颇好，意欲争取时机，打胜对方，谨派亲信伙计两人，赶紧求你们帮助。丁10月

中共中央当即致电印支共中央，表示根据胡志明密信的要求，中共愿向越方提供援助，为了具体实现，希望越方能派一个政治上负责的代表团来北京讨论和决定有关问题。越方立即复电即派中央委员陈登宁来北京。实际上是胡志明自己来，还准备去莫斯科。这期间，中共中央又电告越方，表示根据胡志明的要求，中共愿向越方提供援助，为了具体实现，准备派中共联络代表到越南接洽，工作时间是三个月，行动暂时保密。越方当即电复表示欢迎。中共中央决定派中央军委办公厅主任罗贵波担任中共中央联络代表去越南解放区。刘少奇同志交给罗贵波的三项主要任务是：①感谢越南同志对中国革命的支持（主要指解放战争时期我国桂滇黔纵队转移到越南境内，得到越南方面的保护和帮助）；②沟通两党中央的关系；③调查越南当前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情况，以便确定援助越南的方针和计划。接着，朱德总司令和周恩来总理分别同罗贵波谈话，周总理特别谈到中国准备率先同越南建立外交关系，接着苏联和其他新民主国家将会承认越南，帮助越南打破孤立状态，提高国际地位的问题。1月16日罗贵波率领一个工作组离开北京，途经广州去越南，2月26日进入越南北部解放区，受到越军总司令武元甲等的热烈欢迎，又到越南中央驻地同越党总书记长征等会见，按计划开展工作并及时向中央汇报。

1950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全部中越边境地区，使越南解放区的处境起了根本的变化，从处于法军和中国国民党军南北包围势态之中转化为背靠解放了的新中国。相反，法军沿中国边境的封锁线成为了孤岛。面对这样的新形势，印支共产党中央认为，开辟越南国际空间的时机已经到来。1950年1月14日，胡志明以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的名义宣布：

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是越南全体人民唯一的合法政府。为了人民的普遍利益，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准备与任何愿在平等和互相尊重国家主权及领土的基础上一致合作的政府建立外交关系，以谋共同保卫世界的和平与民主。

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胡志明

1950年1月14日

接着，越南民主共和国外交部长黄明鑑于1月15日照会周恩来外长：

越南民主共和国的政府与人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宣言，宣布承认毛泽东主席所领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为了增强中国与越南两民族之间的友谊与合作，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决定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并交换大使。

这时毛泽东主席正在苏联，得悉后，他立即亲自草拟了周恩来外长致黄明鑑外长的复电：

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外交部长黄明鑑先生：我很荣幸地接到贵部长一九五年一月十五日要求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电报。我现在通知贵部长，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认为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是代表越南人民意志的合法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愿意和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建立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藉以巩固两国邦交，加强两国的友好合作。特此电复并希察照为幸。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外交部长周恩来

一九五年一月十八日

图21 1950年初胡志明与朱德在北京

同时，毛主席还亲自为1950年1月19日的《人民日报》撰写了题为“东方民族解放斗争的新胜利——祝中越两国建立外交关系”的社论。他说：“中越邦交的建立，对于东南亚各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斗争，不能不是一个新的重要的鼓舞。我们深信日益密切的中越友谊，必能对中越两国人民的共同利益以及世界和平民主事业作有力的贡献。”他亲自撰写社论这一事实本身便足以说明他对中越关系何等重视。

1950年1月16日，胡志明从越南解放区进入中国广西，当时正值罗贵波离京，路经广州去越南，未能见面，30日胡志明到达北京。刘少奇、朱德等同志亲切地接待了他。毛主席在莫斯科得知胡志明已到北京，当即以他和周恩来的名义亲笔致电刘少奇：

请替我们问候胡志明同志。他在为越南民族独立与建立越南人民民主政权的英勇斗争中起了领导与组织者的作用。中越两国已互相承认并即将建立外交关系，苏联已承（认）越南，其他新民主国家估计亦可承认。（越南请求各国承认并建立外交关系的申明文件我驻苏大使馆已为转达各新民主国家的驻苏使馆。）我们为越南加入以苏联为首的反帝民主大家庭致深切的庆贺并祝越南全境统一早日实现，胡志明同志及其战友们身体健康。

毛泽东 周恩来

一九五年二月一日

胡志明听取转达后即向毛泽东和周恩来表示感谢并向他们亲切问好，他又对刘少奇说，他打算到苏联去会见斯大林、毛泽东和周恩来。刘少奇同莫斯科联系后答复：苏、中领导人都同意胡志明到莫斯科。周恩来亲自到远东赤塔迎接胡志明。

胡志明在会见斯大林时请求苏联给予军事援助并派遣军事顾问帮助越南。斯大林说还要同毛泽东商量。接着，在斯大林和毛泽东同胡志明商谈援助越南问题时，斯大林认为苏联需要帮助东欧国家，因此希望由中国援助越南抗战，苏联再援助中国建设。毛主席接受了这一意见。这是中国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范围内正式担当起援助越南抗战这一国际义务的开端。实际上，在这以前，中国已经开始向越南提供援助。

在谈到是否立即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时，斯大林曾考虑承认是否会增加西方的压力；毛泽东则认为承认可以长自己的志气，灭敌人的威风。中国在宣布与越南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时，法国也曾准备同中国建交，但由于中国承认了越南而停止接触。紧接着，苏联和其他东欧人民民主国家和朝鲜、蒙古也承认了越南并宣布建交。

在莫斯科的三方会谈中，胡志明曾提出要苏联帮助装备十个师的步兵和一个高射炮团。斯大林认为越南的要求不大，苏联和中国之间需要有个分工，苏联现在要为东欧各国考虑许多问题。中国将援助越南所需的东西。达成一致的意见是，苏联援助中国的建设，越南抗法战争则由中国援助。毛主席当即表示，“越南战胜法国需要10个师，首先装备北方的6个师。越南可以立即派一部分部队到中国领取武器。广西将作为越南的直接后方。”（见武元甲：《走向奠边府之路》，越南人民军出版社，2004）

胡志明曾表示希望苏联能够公开他的这次访问，但斯大林说，胡志明来时并未公开，不便突然出现。胡志明说，苏联可以派一架飞机载他在莫斯科上空盘旋一周，降落时即可做新闻报道。斯大林笑着说：“这完全是东方人的想法了。”

胡志明曾向斯大林提出过请苏联派顾问帮助越南，斯大林没有同意。在返回北京的列车上，胡志明几次向毛主席提出请中国派顾问帮助越南。毛主席说他个人没有意见，还要回去同中央同志商量。1950年3月4日毛泽东和周恩来回到北京后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援越问题，会议认为越南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如果越南抗法战争胜利，也会使中国南翼的安全得到保证，一致同意援越并派顾问团到越南。

中国向越南提供全面支援夺取抗法战争胜利的方针确定后，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与胡志明进一步就向越南提供援助的具体问题进行商谈，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怎样把大量援越物资运进越南解放区。当时广西、云南两省虽有部分边界与越北解放区相连，但全是山区，交通十分困难。而进入越南的东西两条交通线即通向广西的高平和通向云南的老街都在法军的占领下。要开通这两条主要交通线，必须帮助越方发动一个较大的战役，清除法军在这两条封锁线上的据点，打开援越交通线。中越双方商定，在中国支援下，越军集中兵力尽快发动一个边界战役。中方并建议越南在南宁和昆明设立总领事馆协助接受援助的工作，越方同意立即实现。胡志明即迅速返回越南安排。

图22 中共中央援越代表陈赓

中共中央决定派西南军区副司令员陈赓处理援越工作和协助越方组织发动边界战役。陈赓同胡志明是老朋友，1925～1927年中国国民革命时期他们便在广州相识。中央又调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政委韦国清担任军顾团团长（韦国清本来是决定要到国外担任外交使节的），并迅速从几个大军区选调多位军、师、团、营级顾问组成军顾团，成立了负责调运各项援越物资的班子——中央军委驻南宁办事处。

1950年6月27日上午，党和国家的几位主要领导人在中南海丰泽园颐年堂接见了韦国清和20多位已集中到北京的团级以上顾问和部分工作人员。先是朱德和刘少奇亲切地向他们交代了任务，接着毛主席来了。他同韦国清和同志们一一握手，询问了每个人的姓名、职务、年龄，然后请大家坐下，自己就站在顾问们中间说了起来：“同志们，这次你们去当顾问，是一件大事、新事。我们党和国家、军队是第一次向国外派顾问团。这个意义很重大，是我们的光荣……还要看到帝国主义的力量很强大，他们不会甘心在中国的失败，他们在朝鲜、越南的行动是想造成对我们包围的形势。一有机会，就会直接对准我们。所以，帮助他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着想。唇亡齿寒，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为了帮助兄弟民族，你们去工作是一举两得的事。这就是我们要派顾问团的根本原因。在我们中国革命斗争中，许多外国朋友参加了我们的斗争，胡志明同志在中国第一次大革命时就参加了……人家有国际主义思想，我们也应当有。中国有一句古语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积极方面说，就是履行国际主义义务。还有一个原因，春节期间我不是去了一趟莫斯科吗？胡志明也去了，他是去寻求苏联援助的……但在胡志明提出请求苏联援助，派顾问团时，斯大林没有同意。在回中国的路上，胡志明同志要求我们派出顾问团。我说，物质援助我们尽力而为，至于派顾问团，我们不大好办，因为我们的干部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没有进过学校的门，只是打仗有些经验。可是胡志明还是多次要求，我就说，我个人没有意见，还要回去同中央同志商量一下。要派也是土顾问呀。我从苏联回来，中央研究了一下，大家一致同意派顾问团……这就要同志们辛苦一次。中央还准备叫陈赓同志先一步进去，他和胡志明同志熟悉，并且已经在边界上帮他们训练了些部队，装备了武器……这次请韦国清去当顾问团长，他很同意，这很好！共产党人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只要工作需要，其他都不计较。这一点，你们要学习韦国清同志……”接着，毛主席扼要地讲了越南抗战的形势和怎样从游击战向运动战转变的问题，又说：“怎么样当好顾问？这要研究。顾问就是顾问，实际上是参谋……参谋就是出主意，想办法，协助领导，所以不可包办代替，更不可当太上皇，发号施令，要和人家搞好团结……要把他们的解放事业当做我们自己的事业着想……要爱护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要爱护那里的人民，要像在中国一样，尊重老百姓的风俗习惯，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是共产党人……我们援助他们完全是无私的，是诚心诚意来协助他们打败法国殖民主义，取得越南的民族解放。胜利以后，他们将建立独立自主的国家。”毛主席接着说：“还有一个问题，要使越南同志了解自力更生的重要意义。革命，要争取外援，但不能依靠外援……而自力更生的重大意义就在于自己有克服困难的思想、精神和方法。这些我们是有丰富经验的，要介绍给他们。一个国家、一个党、一个军队，要有自力更生的思想，有克服困难的精神，有克服困难的办法和能力，这个国家、党、人民、军队才是坚强的，才有胜利的希望。胜利了，才有力量建设自己的国家，才能富强，才是真正的独立解放，才是真正的胜利。”毛主席又嘱咐要注意严守机密。大家站了起来，使劲鼓掌。毛主席又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大声说：“祝你们健康，胜利！”

6月中旬，中共中央指示陈赓同志作为中共中央代表去越南。陈赓迅速组成工作班子，于7月7日从云南昆明出发，19日进入越南解放区。27日在越南政府副总理范文同的陪同下到达越南中央根据地。胡志明和越南党中央的几位负责人和罗贵波都在山口极其热烈地欢迎他。

这以后，越南抗法战争的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