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和总结历史,我们还应十分关注毛泽东关于保持党和政权永不变质的战略思想及“文化大革命”理论形成的国际背景。1956年苏共二十大和“波匈事件”发生后,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受到极大鼓舞,他公开宣称美国的政策是促进苏联、东欧和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的自由化(即复辟资本主义制度),断言“共产主义将从内部瓦解”。1957年6月,杜勒斯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要有一个“基本的信念”:“如果它继续要有孩子的话,而他们又有孩子的话,他们的后代将获得自由”。
从1962年到1966年我国国民经济得到了比较顺利的恢复和发展,但“左”倾错误在经济工作方面指导思想上并未得到彻底纠正,在政治和思想文化方面还有发展。特别是1962年下半年对农村包产到户和分田到户问题,毛泽东与绝大部分中央领导发生的严重分歧,使他更加感到两条道路和阶级斗争形势的严峻。1962年1月30日,毛泽东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强调了建立保持党和政权永不变质的经济基础。他指出:“我们的国家,如果不建立社会主义经济,那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呢?就会变成修正主义的国家,变成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的国家,无产阶级专政就会转化为资产阶级专政,而且会是反动的、法西斯式的专政。这是一个十分值得警惕的问题,希望同志们好好想一想。”
1963年8月,毛泽东会见非洲友人。当来自南罗得西亚(今为津巴布韦——笔者注)一位20多岁的使者问,苏联克里姆林宫的红星消失了,中国天安门的红星会不会消失时,毛泽东回答说:“我们也害怕,中国会不再是一个革命国家,而是变成修正主义国家。如果这种情况在社会主义国家发生,后果要比在资本主义国家更糟糕。共产党就会变成法西斯。我们已经看到这种情况在苏联发生了。我们了解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是还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在1958年“大跃进”中,毛泽东也曾一度头脑发热,全党、全国曾出现浮夸风、要求取消商品生产等不正常现象,但正是毛泽东最先察觉并开始纠正。为了从根本理论上解决问题,他一方面写信给中央、省市自治区、地、县四级党的委员会委员,建议大家一是读斯大林审定的《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一是读《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要求每人每本读三遍,以纠正上述偏错。另一方面,从1959年12月上旬直到1960年2月,他亲自带领陈伯达、胡绳、田家英、邓力群等几位秀才研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边读边发议论。他在议论中说,生产关系包括所有制、劳动和劳动生产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分配形式三个方面。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基本上解决了所有制问题以后,所有制性质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在一定时期内,还是不会有多大变化的;人们在劳动生产中的平等关系,是不会自然出现的,并且是不断变化的。这种变化存在着两种可能:一是沿着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要求,不断完善和发展人与人在劳动生产中的关系;二是也存在着违背社会主义公有制要求的逆向发展的可能。这两者都会对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性质产生影响。所以,在所有制问题基本解决以后,管理问题即人与人的关系问题就突出出来了,核心问题是防止管理人员由社会公仆变为社会主人,确保已经建立起来的新的生产关系能够适应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这就要搞整风、下放干部、两参一改、干部参加劳动、破除不适当的规章制度,等等;等级森严,居高临下,脱离群众,不以平等待人,不是靠工作能力吃饭而是靠资格、靠权力,干部之间、上下级之间的猫鼠关系和父子关系,这些东西都必须破除。否则,企业的社会主义性质就有可能受到损害甚至变质。毛泽东特别强调干部要同工人打成一片。他说,如果干部不放下架子,不同工人打成一片,工人就往往不把工厂看成自己的,而看成干部的。干部的老爷态度使工人不愿意自觉地遵守劳动纪律,而且破坏劳动纪律的往往首先是那些老爷。毛泽东在议论中还说,《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在讲到苏联劳动者享受的各种权利时,没有讲劳动者管理国家、管理军队、管理各种企业、管理文化教育的权利。实际上,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下劳动者最大的权利,最根本的权利。没有这种权利,劳动者的工作权、休息权、受教育权等权利,就没有保证。他还强调,社会主义民主的问题,首先就是劳动者有没有权利来克服各种敌对势力和它们的影响的问题。像报纸刊物、广播、电影这类东西,掌握在谁手里,由谁来发议论,都属于权利问题。这里虽然是就企业的性质和劳动者管理上层建筑等提出问题,实际上是在思考如何防止社会主义国家被“和平演变”的大问题。
为了防止人与人之间关系出现质的变化,毛泽东特别强调干部要联系群众、直接参加生产劳动。在笔者印象中,强调得最为突出的有两次。一是1963年5月9日,毛泽东在对《浙江省七个关于干部参加劳动的好材料》上的批示。他在其中写道:“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是建设社会主义强大国家的三项伟大革命运动,是使共产党人免除官僚主义、避免修正主义和教条主义,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确实保证,是使无产阶级能够和广大劳动群众联合起来,实行民主专政的可靠保证。不然的话,让地、富、反、坏、牛鬼蛇神一齐跑了出来,而我们的干部则不闻不问,有很多人甚至敌我不分,互相勾结,被敌人腐蚀侵袭,分化瓦解,拉出去、打进来,许多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也被敌人软硬兼施,照此办理,那就不要很多时间,少则几年、十几年,多则几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现全国性的反革命复辟,马列主义的党就一定会变成修正主义的党,变成法西斯党,整个中国就要改变颜色了。请同志们想一想,这是一种多么危险的情景啊!”
回顾毛泽东上述心路历程,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在1962年9月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把社会主义社会中一定范围内存在的阶级斗争扩大化和绝对化,发展了他在1957年反右派斗争以后提出的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矛盾仍然是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观点,断言在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资产阶级都将存在和企图复辟,并成为党内产生修正主义的根源。1963~1965年间,在部分农村和少数城市基层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对于解决当时的干部作风和经济管理等方面的问题起了一定作用,但由于把这些不同性质的问题都认为是阶级斗争或阶级斗争在党内的反映,并由于其他中央领导的错误认识,在1964年下半年使不少基层干部受到不应有的打击。1965年初,毛泽东又进一步提出运动的重点是整所谓“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与此同时,在意识形态领域,对一些文艺作品、学术观点和文艺界、学术界的一些代表人物进行了错误的、过火的政治批判,在对待知识分子问题、教育科学文化问题上发生了愈来愈严重的左的偏差,并在后来发展成“文化大革命”的导火线。不过,这些错误在当时还没有达到支配全局的程度。
苏共二十大后,毛泽东始终高度关注苏联党的演变进程,并始终结合国际斗争特别是苏联共产党建设的历史变迁和经验教训继续思考着国内党和政权永不变质的重大战略问题。
吴冷西回忆说,1961年9月15日中央常委在讨论《苏共纲领草案》时,毛主席说:“看来,赫鲁晓夫这样的人是代表社会主义社会中的高薪阶层,包括那些收入很高的经理、作家、科学家,当然不是所有的作家、科学家,而是一些在银行存了几十万、上百万卢布的那么一些人,他们有一本支票,可以任意从银行里取钱。在苏联党的干部队伍中是有这么一个特殊的阶层的。这个特殊阶层还包括社会上的盗窃集团和搞非法经营、搞黑市、投机倒把、牟取暴利的那么一帮子人,也就是社会主义社会中的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这些人的思想反映到《苏共纲领草案》中。他们有权、有势、有钱,特殊于广大人民群众和一般干部。赫鲁晓夫讲的全民党是一种欺骗。现在苏联社会正在分化。要从经济上最后消灭资产阶级是很不容易的,在意识形态上同资产阶级思想的斗争是长时期的事情,这个任务是很艰巨的,甚至要几十年、上百年。这个高薪阶层对低薪阶层毫无人道主义,而赫鲁晓夫却大讲人道主义。其实,现在苏联社会是很不公正的、很不人道的,两极分化、贫富悬殊已经出现了。还有反革命分子,还有帝国主义间谍。社会主义社会这么复杂,怎么能说是一个全民国家呢?”
据吴冷西回忆,在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党的十年论战中,毛泽东对《九评》的写作倾注了大量心血。在回忆《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九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时,吴冷西说:“毛主席召开几次会议讨论《九评》修改稿,也是逐段边讨论边修改,而且他自己也动笔修改。”吴冷西还回忆说,“一次讨论中毛主席说,‘赫鲁晓夫修正主义集团在苏联搞和平演变,是向所有社会主义国家,包括我们中国在内,向所有共产党包括中国共产党在内,敲响了警钟。帝国主义对我们第一代、第二代大概没有指望了,但他们寄希望于第三代、第四代和平演变,杜勒斯辈就是这么公开说的。因此我们要准备后事,要培养革命接班人。’后来我们根据毛主席6月间在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列举了他提出的革命接班人应具备的条件”。
1965年后,毛泽东对国内阶级斗争形势估计得越来越严重,愈来愈形成这样一个固定看法:中国会不会资本主义复辟,关键不在基层,而在上层,尤其是中央。如果中国自上而下地出修正主义,其危险比自下而上出修正主义要大得多,改变颜色也快得多。而当时主持中央“一线”工作的领导同志和许多大区、省一级的领导对此或没有作出相应的反应或者很不理解甚至有较大抵触情绪。这就使毛泽东把形势看得更为严峻。
2012年11月15日,在中央警卫局专门从事后勤服务保障工作整整40年的王振海告诉笔者,“我亲耳听到我们老局长张耀祠说,1965年,毛主席到外地视察,饭后我们陪老人家散步。散步中,毛主席说:‘我多次给你们讲,要警惕中央出修正主义,你们听不进去。你们听厌了,听得耳朵结茧了,我还要讲。免得将来你们受苦时,怨我这个老头子事先没有给你们讲过。’”这从一个侧面说明,毛泽东在犯阶级斗争扩大化错误之时,仍笃信自己关于“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理论”的正确。
1965年5月,毛泽东重上井冈山。他阐发井冈山精神说:“在井冈山时,我们摸索了一套好制度、好作风,现在比较提倡的是艰苦奋斗,得到重视的是支部建在连上。忽视的是士兵委员会。支部建在连上,随着我们掌握政权,现在全国各行各业都建有党的组织,成为领导机构。党的力量加强了。但自觉接受群众监督,实行政治民主,保证我们党不脱离群众,比井冈山时士兵委员会就要差多了。全国性的政治民主更没有形成为一种制度,一种有效的方式。井冈山时期士兵委员会是有很大作用的。”
如何避免党和政权改变颜色?1965年9月18日至10月12日,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毛泽东在会上提出“如果中央出了修正主义,应该造反”的问题,他明确指出:“许多事情都是这样:领导人一变就都变了”,“就会变颜色”。在此次会议上,毛泽东还有几句分量很重的话:“我快要去见马克思了,怎么交代?你给我留个修正主义尾巴,我不干!”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北京通过了毛泽东主持起草的指导“文化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即《五一六通知》)。毛泽东在修改《五一六通知》时,加写了这样一段火药味异常浓厚的话:“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成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成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五一六通知》发出,标志着“文化大革命”的正式开始。
1966年6月17日至28日,毛泽东来到他的故里韶山“滴水洞”整整静思了11天。26日,他在韶山招待所会议室接见了在韶山开会的湖南省委书记、常委、湘潭地委和县委的书记。接见结束后,毛泽东对大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以前我带你们长征,现在我又要带你们‘长征’了”。但是,当时湖南的干部们沉浸在见到领袖的幸福与喜悦之中,并没有人去体味毛泽东讲又要长征了的深意。
到达武汉后的7月8日,毛泽东写下了著名的《给江青的信》。40多年过去了,回顾昨日风尘,重读这2000多字的信件,令人诸多感叹。笔者基本依据此信文字的先后顺序,在这里简要归纳毛泽东在该信中所要表达的思想概要。
一是强调了社会主义时期阶级斗争的一些规律性表现。如“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现在任务(即当时已经开展的‘文化大革命’——笔者注)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还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以后还要有多次扫除”。
二是对此后林彪和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必然要跳出来的惊人的洞察力。在毛泽东谈到“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之后,即谈林彪的关于政变的讲话(指林彪5月18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长篇讲话,大念“政变经”,讲述了古今中外各种政变,又称颂毛泽东的个人“天才”,说毛泽东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超过我们一万句”等——笔者注),并明确指出:“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联系到此后林彪反革命集团阴谋夺取最高权力、策动反革命武装政变的事件,我们不能不惊叹毛泽东见微知著的洞察力。在写下“人贵有自知之明”之后,毛泽东即明确提醒和规劝江青:“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联系到此后毛泽东对江青的“江青有野心”;“我死了以后,她(指江青——笔者注)会闹事”
三是自我解剖,即既有虎气,又有猴气。毛泽东喜欢和赞成鲁迅的“解剖自己,往往严于解剖别人”的信条。在信中,毛泽东一方面对自己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正确性充满自信即虎虎有生气;另一方面,他对林彪对自己“吹得神乎其神”,对当时党内和报刊上对自己的铺天盖地的吹捧,应该说是比较清醒的,并且很是不以为然。毛泽东说:“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后两句,正是指我。”这正说明了毛泽东的清醒即身上的猴气。
四是对“文化大革命”内涵和外延的界定。在这一信中,毛泽东明确指出:“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次认真的演习”;“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演习”。这就是说,《五一六通知》始开展的“文化大革命”,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大革命”,而仅仅是“文化大革命”的“演习”。毛泽东所说的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大革命”是什么呢?通览此信全篇,笔者认为,这是指“中国如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右派当权之时”,“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实质上指毛泽东思想——笔者注)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而在“右派当权”之前,“演习”性的“文化大革命”还要有多次。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防止“右派当权”。
五是对中国共产党和新中国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前景的展望。一方面,毛泽东准备历史走一个大的曲折。他说:“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全世界一百多个党(指共产党——笔者注),大多数的党不信马列主义了,马克思、列宁也被人们打得粉碎了,何况我们呢?”但另一方面,他又明确判定:“中国自从1911年皇帝被打倒以后,反动派当权总是不能长久的”;“中国如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
毛泽东也深知,采用“文化大革命”这种“大民主”办法,极可能出现另外的一种结果。1966年8月1~12日,中共中央召开了八届十一中全会,讨论并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通常称为“十六条”),正式确认了“文化大革命”的“左”倾指导方针,在组织上也作了重大调整。首先运用什么力量来形成席卷全国的风暴,猛烈地冲击一切在他看来可能导致资本主义复辟的东西呢?毛泽东这时把主要希望寄托在青年学生,特别是那些高唱“革命造反精神”的红卫兵身上,并对此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他曾对身边工作人员说:“文革中这些群众主要是年轻人、学生,正是杜勒斯们寄托‘和平演变’希望的最年轻的一代。让他们亲身体验斗争的严重性,让他们把自己取得的经验和认识再告诉他们将来的子孙后代,一代一代传下去,也可能使杜勒斯的预言在中国难以实现。”“我考虑发动群众。我把批判的武器交给群众,让群众在运动中受到教育,锻炼他们的本领,让他们知道什么道路可以走,什么道路是不能走的。我想用这个办法试一试。我也准备它失败。”
1967年2月8日,毛泽东在与外宾谈话中说:“过去我们搞了农村的斗争,工厂的斗争,文化界的斗争,进行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但不能解决问题,因为没有找到一种形式,一种方式,公开地、全面地、由下而上地发动广大群众来揭发我们的黑暗面。”
毛泽东始终把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这一战略任务挂在心上。他原曾设想仅通过“文化大革命”这一形式,从青年一代中培养可靠的接班人。但以青年学生为主的各地派性武斗不断并致使工农业生产下降。1967年5月,他在接见一国外代表团时指出:“本来想在知识分子(包括以青年学生为主的红卫兵——笔者注)中培养一些接班人,现在看来很不理想。”
有人说,现在是信息时代了,知识分子是生产力发展的主要推动者,不需要与广大工人农民等生产劳动者相结合了。我们承认,一些专门人才通过自己劳动的本身,就可以有所发明创造。但是,毛泽东以上所要解决的是培养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确保党和国家千秋万代永不变质这一重大的战略问题的。中国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仍将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农业国。从一定意义上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有多长,这个历史时期就有多长。普通工农等生产劳动者在这个历史阶段都会占绝大多数。消灭工农、城乡、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这三大差别,这是一个相当长的渐进的历史过程。因此,要培养党和国家永不变质所需要的各级党政干部特别是领袖集团,就必须走知识分子与广大工农最基本群众相结合之路。舍此,别无他途。
1976年3月3日,中共中央发出刊载1975年10月至1976年1月期间毛泽东重要谈话的《毛主席重要指示》的通知。此时,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即将结束,其间的风风雨雨和酸甜苦辣,使得毛泽东在这一期间的谈话更具沧桑之感。从目前查到的史料看,此间的谈话,也是毛泽东一生最后的关于理论的最重要的谈话。从一定意义上讲,此谈话也更能直接反映他当时的内心世界和他对自己发动的“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反思和评价。他说:“社会主义社会有没有阶级斗争?……斯大林在这个问题上犯了大错误。列宁则不然,他说小生产每日每时都产生资本主义。列宁说建设没有资本家的资产阶级国家,为了保障资产阶级法权。我们自己就是建设了这样一个国家,跟旧社会差不多,分等级,有八级工资,按劳分配,等价交换。要拿钱买米、买煤、买油、买菜。八级工资,不管你人少人多。”“一些同志,主要是老同志思想还停止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对社会主义革命不理解、有抵触,甚至反对。”“为什么列宁就没有停止呢?民主革命后,工人、贫下中农没有停止,他们要革命。而一部分党员却不想前进了,有些人后退了,反对革命了。为什么呢?做了大官了,要保护大官们的利益。他们有了好房子,有汽车,薪水高,还有服务员,比资本家还厉害。社会主义革命革到自己头上了,合作化时党内就有人反对,批资产阶级法权他们有反感。搞社会主义革命,不知道资产阶级在哪里,就在共产党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走资派还在走。”“一百年后还要不要革命?一千年后要不要革命?总还是要革命的。总是一部分人觉得受压,小官、学生、工、农、兵,不喜欢大人物压他们,所以他们要革命呢。一万年以后矛盾就看不见了?怎么看不见呢,是看得见的。”“对文化大革命,总的看法:基本正确,有所不足。现在要研究的是在有所不足方面。三七开,七分成绩,三分错误,看法不见得一致。文化大革命犯了两个错误,1、打倒一切,2、全面内战。”“过去那些学校学的没有多少用,课程都忘记了,用处就那么大点,有点文化,能看书写字,有的能写点文章。很多书我也是以后看的,很多自然知识也不是课堂上学的,如天文学、地质学、土壤学。真正的本事不是在学校学的,孔夫子没有上过大学,还有秦始皇、刘邦、汉武帝、曹操、朱元璋,都没上过什么大学。可不要迷信那个大学,高尔基只上过两年小学,恩格斯只上过中学,列宁大学未毕业就被开除了。”“上了大学,不想和工人划等号了,要作工人贵族。就是普通的工人农民每天也在进步。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却是幼稚可笑的,包括我。往往是下级水平高于上级,群众高于领导,领导不及普通劳动者,因为他们脱离群众,没有实践经验。不是有人说大学生不等于劳动者吗,我说我自己不及一个劳动者。有些人站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立场,反对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改造。他们就不用改造了?谁都要改造,包括我,包括你们。工人阶级也要在斗争中不断改造自己,不然有些人也要变坏呢。”
从一定意义上讲,在思想政治领域,毛泽东在建立新中国后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确保无产阶级取得政权后党和政权不被腐蚀、不改变颜色,这不但是毛泽东晚年思考并力图解决的一个战略问题,也是今天我们当代中国共产党人必须高度重视的重大战略问题。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动机是好的,错误是在于过分夸大了我们的阴暗面并采取了一些极其错误的方法,加上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从中干扰和破坏,使得毛泽东虽从良好的愿望出发,却不幸酿成晚年错误的悲剧。但毛泽东却始终认为他的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是马克思主义的,是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所必需的,并把这看成是他一生中办的第二件事。这是很令人惋惜和叹息的,也是他个人的悲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