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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研究怎么从中国走向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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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3年7月16日

地点:上海交通大学光彪楼1楼多功能厅

主讲人:郝晓鸣

主持人:大家早上好。我们掌声欢迎今天的演讲嘉宾郝晓鸣老师。郝晓鸣博士毕业于中国首都师范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曾任新华社记者。1993年以来,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黄金辉传播与信息学院任教,是《亚洲传播学报》主编,任《新闻学研究》《传播学与社会》《新闻与大众传播教育》等学报的编委,主要研究方向包括新闻理论、媒介效应、国际传播、新媒体技术对社会的影响等。下面让我们掌声欢迎郝老师。

郝晓鸣:谢谢主持人的介绍,很高兴有机会跟大家交流,我的题目是“传播研究怎么从中国走向国际”。我不知道在座同学有多少是博士生,多少是硕士生。如果是博士生,那么你现在已经走到了一条非常窄的道路上,硕士生还有很大的空间可选择,但是你也很可能走到博士生的这个道路上。现在国内的情况是这样,传播学已经逐渐发展到了一个比较成熟的阶段,今后的发展趋势是,到了你们去任教、评职称的时候,可能你的领导不一定满足你在国内的核心刊物发表文章,而是更希望你的文章能够在国际上发表。所以我给大家做一个准备——如果你要在国际期刊上发表文章,你该做些什么,向哪些方面努力,做什么样的研究。

我们的《亚洲传播学报》是亚洲传播学里第一份进入社会科学引文索引的期刊之一,另外一份是香港中文大学主办的Chinese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这两本杂志是现在仅有的进入社会科学引文检索的亚洲传播学报。

我们先回顾一下中国传播研究的历史。当我很荣幸地变成一个研究生的时候,我的一个美国朋友就问,你们研究生到底研究什么?研究生在国外来讲没有这个概念,英语叫post-graduate,就是说本科毕业之后再继续学习,实际是一个继续学习的课程。作为研究生,我们还是要做些研究的。其实硕士生并不怎么做研究,在国外有很多课程,学生就是来上课,不需要写论文。我做国内研究生的时候,当时也没有要求我们做什么研究,我们学的是实务,就是怎么去写新闻。可到毕业的时候突然说一定要写篇论文,还要用英文写,当时我即便不知道怎么做也觉得写一个研究生的论文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当时我在北京图书馆借一大堆书回去看,看了很多书,最后我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新闻语言的应用,我发现通过研究学到了很多东西。

就研究来讲,大家不用觉得很神秘,其实我们每天都在做研究。做研究无非是思考事物当中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或者说这个事物和那个事物之间的关系,这是我们研究的重点。具体到科学研究,我们有一些具体要求,就是说科学研究最终目的是寻找事物发展的规律,这个规律按道理应该是百试百应的,但是现实生活中特别是在社会科学中很难做到一个道理是一定发生的,所以我们在摸索这个规律的时候、我们做研究的时候,你要寻找不同的理论。很多同学做研究的时候大家喜欢研究一个现象,但是研究现象不是我们的目的。通过现象找一个事物发展的规律,最后当遇到同样的情况时我们可以预测什么事情会发生,这是我们做研究的目的。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都是同样的道理,就是要寻找规律。在找到规律之前,你要不断测试不同理论、提出理论、测试理论,直到这个理论相当成熟的时候,我们才说它是一个规律性的东西。最后如果它(这个规律)基本上百试百应或者是具有普遍价值的时候,我们称它为一种法则,英文是law。

再回到中国传播学的研究。(传播学)这个学科实际上是一个新兴的学科。这个学科推出的最早的研究是在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这些研究背景是媒体发展之后引起了社会的一些反应,所以很多人去关注它,这时有很多学者并不是学传播学的。真正有传播学这个名称或者是把它变成一个学科是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最早都是政治学、心理学、社会学学者进入这个学科,社会学学者对传播学科的贡献非常大。在我上研究生的时候国内还是学新闻学,后来到了80年代才开始出现传播学。但是传播学在国内是新闻学下的二级学科,这不是特别合理,传播学应该是包括新闻学、广告学、公关等学科的一个总称。所以早期的一些新闻学院都慢慢变成传播学院,而不是用原有的新闻学院这个名称,因为它的内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传播学是一个新兴的外来学科,意味着我们在起步的时候没有基础。那么最早研究传播学肯定是先向国外学习,所以在80年代、90年代,我们国内的很多学者向国外学了很多东西,但是只用国外的这些理论来指导我们国内的情况肯定是不行的。把一个国外的经验变成一个本土的经验,与本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是我们这一代传播学者需要承担的任务。与此同时,如果本土的经验仅仅放在本土的情况下来考察,仍然不能在全世界范围内对这个学科做出很大贡献。以韩国、我国台湾地区的经验来看,现在韩国和我国台湾都非常强调国际化,就是论文不能仅仅发表在国内的期刊上,也要发表在国际的学报上的原因,所以本土化和国际化结合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西方的刊物有没有偏见?一定会有。它对不同国家的政治体制和不同国家的经验会有一些偏见,但是发表文章最后的结果并不是由这些原因决定的;而是你的文章符合不符合学术规范,以及发表出来之后的成果是不是对学科有贡献,这才是决定性因素。其实我们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但是在国际和国内交流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缺少共同的话语,就是说以同样的方式来分析同样的社会现象,或者说用同样的语言来分析不同的社会现象,这里有很大差距。我以前给国内的同学讲课的时候举了一个例子:几年前,一个国内最好的学校之一的博士生来我们学校做博士后,他在三年时间内在中国的核心刊物发表了27篇文章。我们期望这个老师到我们学校做博士后,给他两年时间一定能做出很好的成果,但是两年之后,这位老师没写出一篇文章。我就问这位老师,是不是语言的问题,他说语言也不是太大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在国内发表文章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学报或者这个总编想要什么样的文章,在这里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文章。后来我说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大家都是一样的标准,就是你的文章要有一定的建树,能够提出一个新的理论,或者检验证实某个理论,或者是说这个发现让人家感到惊讶,觉得有一种新的启迪。

我们要想把我们的研究推向国际,把我们在中国做的研究变成一个能跟国际学者共同交流分享的经验,那你就必须走向世界。走向世界当然也是有很多渠道的,重要的渠道之一是到国际会议上、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你的文章。如果在十几年前,很少看到国内学者在国际会议或者国际期刊上发表文章,但现在数量已经很多了。比如说刚刚结束的ICA(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ssociate)会议有很多中国学者参加。在国际会议上发表文章的中国学者越来越多,我指的是中国本土的学者,是指在我们国内高校任教的老师或者是高校的同学。当然这与高校支持力度有很大的关系。我在近期的一些国际会议上看到许多清华大学的学生,他们的资源非常丰富,老师出国开会要申请,很难拿到钱,经常要动用自己的研究经费;研究生、博士生只要文章通过了会议要求学校就支付全部费用去参加会议,不管你一年去几次。

当然在国际刊物上发表文章难度更大一点,但是我们国内已经有一些年轻的学者在国际刊物上发表文章了。研究当然有不同的研究走向,有些是做应用研究的,有些是做理论研究的,在西方学术刊物中更多强调的是理论研究。作为年轻的学者,研究课题通常是从一个现象入手,做论文一定要落在实处。但是在西方更多强调的是理论研究。作为研究生,有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可走,有的人说我关注一个现象,从现象中找出一些道理,或者是运用一些已经存在的知识来对现实进行验证,这是一种做法。另外有些人,像美国的一些传统的传播学研究比较高端的学校,它的训练基本上是从理论出发的。学生做论文,不是选一个现实的课题,而是选择一个理论。比如说有的学者的所有研究几乎都围绕一个研究主题进行,对那个研究主题他绝对是一个专家,他对这个领域非常熟悉,这种学者也是需要的。但是真正的大家,真正非常有成就、非常有能力的传播学者,他不应该是一辈子只研究一个理论,用这个理论反复去验证各种不同类型的现象,这样的研究对于一个学科是没有太大的裨益的。真正好的学者,比如说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一位学者,他在30年的研究当中涉猎了不同的传播学科领域,只要他进入一个领域,一定会作出点贡献。这位教授会找出一些新的东西,从一个新的角度去看这个学科,然后提出一些新的观点,这些观点也得到了证实。这是一种不同的研究方法。但是作为学生,如果你关注一个理论,对这个理论比较熟悉,那么用这个理论作为一个契机开始进行研究会比较容易,在国际上发表文章也比较容易。

对于定量和定性研究的争论也很多,到底哪一种研究方法更好。现在很多人专做一种研究,或是专做定量(研究)或是专做定性(研究),这个现象很普遍也很正常。但是这两种研究方法都是为实现一个共同目标服务的,这就是要创造理论、提出理论、验证理论。定性研究在提出理论、研究理论的时候是非常有利的,但是要想证实一个理论,一定要用定量研究。但这并不是说定量研究就起决定作用,其实在研究当中提出一个理论比验证一个理论更重要。因为如果你没有一个新的理论提出,就不存在验证理论的问题。

另外,传播学学科还有一个问题,或者说我们整个社会科学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们通常追求所谓的科学,是把它看成一个非常神秘的东西,所以我们在写论文的时候通常用一些非常古怪的公式来进行分析,但是这些公式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普适的,所以不要被公式等复杂的东西迷惑。目前在传播学学科内,如果去看顶尖学报的文章,你会发现,绝大多数文章跟现实没有太大关系。现在和早期传播学科研究不太一样,早期很多传播学理论都是可以被业界的人士接受的,可以用来指导实际生活实际工作,这似乎才是我们研究的目的,并不是我们自己闭门造车做个东西自我欣赏。

我们每天都在做研究,研究就是看世界上的一些事物或者说事物之间的关系,研究它们为什么会存在这么一种关系,是什么决定的,这是我们做研究的目的。在研究当中总是不断地提出问题、回答问题,那么作为一个科学研究来讲是提出问题重要还是回答问题重要?答案是:提出问题重要。我们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美国老师对学生有个非常简单的概括,不一定非常准确,他说亚洲学生非常会回答问题,但是美国的学生非常会提出问题。美国的学生为什么非常会提出问题?这与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在美国,老师从来不在课堂上说孩子笨,每一次家长去学校,老师总是跟家长讲孩子的优点,他(老师)一定会发现孩子的长处;家长也是鼓励教育。孩子从小被夸奖长大,他就有一个非常自由的选择过程,他一辈子都是在鼓励的过程中成长,所以他就会提出一些非常“荒谬”的问题,因此美国学生的想象能力非常强。

下面讲一下投稿的问题。有人会问投文章给杂志社,编辑最主要看什么?每一个主编可能看的不太一样。但是所有主编都会认为研究理论的框架、研究的理论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要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有没有一个理论指导作为论文的主题,这是关键。如果只从一个现象进行研究,文章就缺少一个非常强的灵魂性的东西。所以最重要的是一个研究课题的主要理论框架,到底是什么理论来指导你探讨这个问题。每个人研究的角度可能也不一样,但是一篇优秀的高端杂志的文章,一定要有一个非常强的理论框架,只有这样文章才能够发表出来。

我给大家提一下希望。第一个是做研究时不要寻找特别大的课题。比如有学生想做文化产业课题,如果你要做一个文化产业这么大的研究的话,实际上就等于没有课题,因为你不可能把文化产业各方面全部概括。第二个问题是我们做学生论文,最好选择一个比较熟悉的题目,不要做一个事先你并没有经历过的题目。比如,我们还没有到报社实习过,就要做新闻办公室文化。你从来没在那里生活过、工作过,这个题目对你来讲难度非常大,因为你对这个题目根本不了解。选择研究课题时,最好做的东西是在现实生活中亲身经历的,或者你周围的人参加过这个工作,就是研究那些你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我们做一个大的课题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大的课题分成一系列的小问题。所谓科学研究,一定是研究一个事物和另一个事物的关系,具体落实就是这两个东西有没有关系,所有的问题都要把它分列成为一个一个能够用yes或者no来回答的问题。这样才能把你的问题具体化。另外,做学生论文必须要有研究办法来解决问题。有的时候论文题目想得很好,但是没有办法研究或解决问题,那么这个论文也不适合做。所以做论文,大家要考虑各种因素,同时还有可行性,包括用多少经费、多少时间做论文。

第二个是文献回顾。文献回顾是研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贾文山教授说他认为文献回顾是判断一篇文章好坏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准。为什么呢?我们讲科学不是我们每一个人自己自发创造的,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只有把前人的工作总结之后,才能找出你现在做的工作和前面已经做过的工作有什么不同,你的研究目的是什么,你的研究意义是什么,才能说明你现在做的研究的方法和思路都是对的。

第三个是研究方法的选择。现在国内的很多学者担心的是我们研究方法上的欠缺,所以前些年,有很多海外的学者给一些年轻的国内教师讲了很多研究方法,大家都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在实际应用的时候还是有很大问题。研究方法不是上一门课、两门课就能学会的,还需要经过大量实践,特别是要学习前人的东西。作为学生,看一篇好的文章对你是非常有启发的,而且刚开始做学术的时候就像画素描一样,模仿很重要,因为你自己完全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研究框架是很困难的,但是你在别人的理论框架或者研究框架之下做一些修改、改进或者把它运用在不同的领域就是一个创新。所以对研究方法的选择很重要。

另外,研究要做样本抽取。样本抽取的方式有很多,要获得好的样本我们应该选择随机抽样。但是作为学生,想获得随机样本,难度非常大,所以有些时候你需要跟老师合作。比如说在威斯康星大学有一个传统,有一位教授每年做一个大型的研究,他同意年轻的助理教授考虑三到四个问题加入这个研究当中,这三四个问题足以帮助那个教授做一个不同的理论方面的研究。而且同样的资料,只要是随机抽样调查的话,可以从很多角度切入,同一个样本会找出不同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方向。有时候这种二手资料的研究效果也很好。另外,一个概念测量的具体化和多样化也非常重要。现在我们研究对媒体的信任度问题,“信”和“不信”是一个多方面的和多范围的组成,“信”是说这个事实的真实还是它的观念的对错。一个概念经常有好多方面,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测试。

现在我来具体讲一下一篇论文如何能够发表出来。第一,有些研究我们完全是为了检验西方的理论,毕竟西方的理论在我们亚洲地区或者是我们国家不一定是百试百应的,它可能存在某些缺陷,或者说它的着眼点不太一样,最后得出的结论也不太一样,我们把它换一个地区进行研究验证,这样做是很有意义的。比如在新加坡的一个同学想研究犯罪报道对人们的影响。西方有一个理论叫作恐怖世界(这个世界非常恐怖,因为媒体在报道世界时不是100%的对世界的客观现实进行报道,它总是抽取一些耸人听闻的吸引人注意力的事件作为媒体的主要内容,犯罪历来就是媒体报道的非常重要的内容)。在新加坡尤为如此,如果你刚去新加坡,你看报纸会觉得这个国家很危险。这个同学做了一篇论文,他想研究读晚报和读早报的读者之间会不会对世界的认知有所差别,所以做调查的时候很简单,第一个先问警察局,新加坡过去五年当中犯罪率最高的罪行是什么、多少起、是什么样的;警察给你资料,再去分析报纸。我们同学在做这篇文章的时候,他首先证明现实和媒体报道是不一样的,媒体报道过于夸大犯罪的情况,特别是耸人听闻的犯罪。其次他还做了一些调查,从这些调查中抽出两组人,一组人只看早报,另一组人只看晚报,所有的读者都被问了一系列问题。第一个,新加坡的犯罪率占多少?有公司推销一套免费的防盗装置,你愿不愿意装?如果你的妻子儿女凌晨一点钟还没有回家,你要不要下楼去等他?等等。通过一系列问题计算出人们对这个世界的恐惧感指数,然后进行比较。按照西方恐怖世界理论,你越看报纸越会觉得世界恐怖,但实际上那个同学的研究表示读早报和读晚报并没有差别。这篇文章最后结论就比较难写了,写论文如果不能证明一个事情的话是比较麻烦的,假设不能够证实,是因为你在道理上不能证实这个理论或并不能证实你能够推翻这个理论,你必然要找出一些其他解释,当然最后这篇文章发表出来,我们的解释是说人们认知世界,媒体并不是唯一的源泉,特别是事关人们的具体生活环境,如安全感的时候,更多的是靠自己生活中的感知,而不是依靠媒体,媒体可能更多的是娱乐,但是实际生活中是不是危险,要根据实际生活中是不是有这种变化来决定的。最后这篇文章发表出来对西方流传的恐怖世界的理论也是一个补充。

第二,有些时候我们东西方差别可能引起不同的理论讨论。比如说有一篇文章是我一个硕士生做的,这篇文章后来被发表在我们学科的顶尖杂志Journal of Communication上,这篇文章其实并没有特别强的理论,我们主要是从实际来说明一个现实问题。当时新加坡办了一个电视频道,这个频道发布之后也做了很多的宣传,更重要的是,这个电视频道聘请的都是亚洲人,比如在印尼的报道中印尼的记者就是受过西方教育的印尼人,会讲当地的语言,也会讲流利的英语,他的编辑部门也都是亚洲人在做。这个电视频道就希望能够以亚洲人的观点来展示亚洲人的声音。这个频道在办了一年之后,我们做了一个调查,就是该频道和西方24小时的新闻频道到底有什么差异。我们找了两个电视台共有的一个节目,叫作《今日亚洲》来进行比较。我们从新闻题材的选择,采访对象,以及不同语言的使用等方面进行了一个比较,最后结果是没有什么差异。我们也进行了一些内部采访,我们问记者怎么去报道、有什么特点,受访记者说虽然领导强调要报道亚洲的观点,但是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亚洲人观点应该以什么方式报道,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仍然是在看CNN和BBC的电视,看他们报道什么,然后进行模仿,因此,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亚洲新闻并没有因为有亚洲人就一定有亚洲人的声音,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做事都是完全从西方学来的,我们虽然是亚洲人,但是我们仍然会以西方人看事情的观点来判断一个事情有没有新闻价值,以及应该怎样报道。我们的新闻传播学研究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我们在学习西方的过程中会忘掉自己的传统,往往用西方的观点来看待问题。所以这篇文章最后发表出来也很有意义,对传播学界也有一定的影响。

第三,我们怎么把应用研究理论化?我讲一个例子,有一个同学在报馆工作。报馆里有两类不同的报纸,他是在晚报工作。有时候早报记者攻击晚报说晚报没有报格,说人有人格,报有报格,晚报记者很不服气,为什么呢?因为晚报记者和早报记者都一样,都是大学毕业后分来报馆,分在不同的报纸,并不是好的记者去早报,不好的记者去晚报,所以这个同学就做了个调查想弄明白这一点。做这个研究对他来讲不是很难,因为他可以在报馆里调查。但是如果只是证明这一观点其实没有太大意义,一定要去寻找一个理论框架。最后我们选择用一个理论框架就是报纸影响因素有不同的层次,有个人因素、报馆文化因素,也有社会因素等。我们向新闻从业人员发放问卷,调查记者对于某些事件是否应该报道的态度。我们请早报记者扮演晚报记者,选取某些案例进行调查,如果受访记者是早报记者,就问“如果你是晚报记者这个事情你应不应该报道”;如果受访记者是晚报记者,就问“如果你是早报记者你应不应该报道”。我们发现担任早报记者的受访人员会说如果事情没有证实将不会报道。而晚报记者会偏重于报道一些比较耸人听闻的新闻,甚至报道一些没被证实的事情。但这两种类型的报纸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早报记者还是晚报记者,假如他们扮演的角色是早报记者和晚报记者则呈现完全不同的态度。我们就从理论上说明个人的品行在报纸新闻的产生中并不发挥很大的作用,而报社本身的文化起到了较大的作用,同时报纸对读者对报纸期待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报道内容。在1997年金融危机之后我们做了一个调查。因为报纸经济版总有一个金融分析、预测的内容,每周周一报纸都会报道对过去一周市场的回顾,然后看下一周市场的走向。这些走向分析都是根据专家的意见预测一周之内金融的走势,预测一个月至三个月之内或者是一年之后会有什么变化。我们也找到了实际的股市和汇市的走势,然后同报纸预测进行比较。最后发现,如果你听报纸的这些建议,你一定是赔钱,起码是不赚钱。这些报纸的建议实际上是没有用的,所以这个研究对现实有很大的意义。

第四,研究有一点新颖性也会引起人们的关注,也能够发表。比如一个年轻的印度学者做的一篇文章。他做的电视研究跟美国传统研究不太一样,他也研究电视认知对看其他电视的影响,但是他找的是一些在四五十年代离开印度到美国去生活的人作为研究对象,这些研究对象是在美国看美国电视节目长大的印度人。但是到了21世纪,通过互联网或者通过有线电视,很多印度电视节目进入美国家庭,这些研究对象由于自己本身是印度人,他仍然喜欢看对印度文化的宣传,但是在收看过程中会用一种美国看电视的模式、方法来判断印度电视节目好看不好看,质量好不好,我们把这种现象叫作美国过滤镜。用美国的观点、方法来判断他们本土文化的电视节目。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文化媒体的使用模式会影响到他对新的文化或者是旧的文化的观点。反过来说就是长期使用媒体会对一个人观察事物、判断事物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这就是我想跟大家交流的东西。

嘉宾:我有两个小问题。您在介绍理论研究或者是文章写作过程中,我理解的这个思路是做一些调查,提出理论假设,进行概念操作化,细化成一个个问题,我不知道我这种理解是否恰当。第二个小问题就是您作为一个学术期刊的编辑,您在看到一篇文章的时候认为什么样的摘要是好的。我现在发现写文章还比较容易,但是写摘要不知道要写什么。

郝晓鸣:第一个问题,这位同学的理解基本正确。第二个问题,就摘要来讲的话,其实我们不能以摘要来判断一篇文章的好坏,摘要是让编辑知道你的文章写的是什么,所以摘要通常第一个写文章的立题,第二个写通过什么方法得出什么结果,把这些讲清楚就可以了。我不能以摘要的好坏来判断你的论文,我只能大概看出文章的一个方向,我可以用它来判断应该将文章交给什么人去审阅。

嘉宾:我硕士的研究方向偏重于实务,我想对于我们这种基础比较弱的学生,如果想继续深造的话,应该在哪些方面来提升自己的不足?如果您选拔学生,对这些学生有什么评判标准?

郝晓鸣:各个学校选拔学生的对象不一样。我们选拔学生第一是看这个学生原来的背景。因为很多时候国内经常是跨学科的,我刚刚听说有同学学的是传播学、新闻学,后面跳到心理学、社会学,学科跳得不算太远,但是这一跳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坎儿。比如说你读博士,如果你前面的学科没学过传播学,我们会多考虑一下,如果你学的是社会学、心理学还好一点,如果你学的是商学,而博士来读传播学我们基本上不要,因为你基本的训练不够,这跟我们招博士的目的有关。在美国读博士,你不需要是非常专业的传播学者,因为他们有20多门课训练你;可是在我们那边,读博士的时候就需要是一个能够独立做研究的人,只让你读五门课、六门课,剩下的时间要专门写论文,所以你的任务是要写一个很好的论文,可是如果之前你没有那么多训练的话就很难做到。具体来讲,我们会看你过去的学习背景、学习成绩、英文成绩,更重要的是看你写的论文的摘要,写得是否非常合理,是否够水平,然后我们再来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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