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国家的近代史表明,在工业化过程中,大量农民将陆续离开土地转变为非农业劳动者;工业化的完成,则意味着传统农民的终结,这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
9亿农民在工业化过程中怎样变成非农民,这是中国几代人才能做完的大文章。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获得了自立、自由、实惠的中国农民,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破题。而勤劳、聪明、吃苦耐劳的温州农民,用自己的实践写出了富有区域特色的专题报告。他们从“包产到户”到“地下工厂”,一直没有停止过向传统管理体制的挑战。他们纷纷从小块土地里走出来,办工厂、闯市场,向自己的传统职业、传统身份挑战——开始在家里,接着到城镇,再到全国各地务工经商。
在二元社会结构与现行的户籍制度下,中国农民要完成自身变革,是不能像发达国家那样,在血与火的暴力掠夺中,被迫离开土地流浪城市,变成一无所有的雇佣劳动者的,而只能经过“耕者有其田—能者少耕田与能者多耕田—少数能者多耕田与多数能者不耕田”这样的过程,逐步地离开土地,变成“有也不多”的自由的剩余劳动者,在新的生存空间成为城市编外的常住人口,自谋职业,或者是用自己的劳动积累,自己动手建设一个城镇,实现自我“农转非”。这是一场不可阻止的“农民革命”,是当今中国社会的一个大趋势。
农民的行动并不都是天然合理的,因此,在活跃市场、提供服务、繁荣经济、更新观念的同时,也必然有其自身的痼疾——自然性、盲目性与事后性——所带来的弊端。这是工业化过程中必要的代价。目前正在进行的这场“农民革命”,是中国特色工业化的组成部分,不可阻挡,更不可逆转,只能因势利导、兴利抑弊。
我们应该满腔热情地迎接这场伟大的“农民革命”。
原载《中国农民》(创刊号)1993年1月,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