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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大开发进程中的民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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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8年西藏拉萨“3·14”事件、2009年新疆乌鲁木齐“7·5”事件之后,国内国外对中国民族事务的关注程度和对中国民族问题的评价非常之多。但是,这样一些恶性的事件,是不是代表了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的主题?回答是否定的。

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的主题,仍然是一个经济社会发展的问题。这是由中国所处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基本矛盾决定的。

无论世界如何评价中国,度过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低、生产力水平不发达,仍旧是中国具有全局特征的问题。中国目前的生产力水平还不能满足各民族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这是中国当前和今后相当长时期内必须冷静面对的社会基本矛盾。中国面对的几乎所有的社会问题,都是在这一基本矛盾作用下产生或与此相关,民族问题也不例外。因此,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的主题就是少数民族及其聚居地区迫切要求加快经济社会发展与自我发展能力不足的矛盾。这一主要矛盾,决定了中国民族事务的工作主题,即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

实践这一工作主题,核心内容是“共同”,关键是“团结奋斗”,目的是“繁荣发展”。共同,既是各民族平等的内涵,也是各民族团结、互助、和谐的基本特征。在现阶段,推进西部大开发战略中形成的“共同”机制,就是国家对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资金投入和政策扶持,东部发达地区对西部欠发达地区的人力、物力、财力、智力的支援,西部地区、少数民族和自治地方的自力更生。经过10年的共同团结奋斗,西部地区在共同发展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西部地区12省区的GDP总和,由2000年的16655亿元,增长到2009年的66973.5亿元,年均增长近12%,超过全国同期经济增长水平。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由4624元增加到18286元。1678741这种高速度的增长,是在国家大力扶持、东部持续支持下实现的。

中国经济地理意义上的西部地区(12省、区、市),占国土面积71.5%,其中少数民族自治地方占西部地区国土面积90%以上。这些地区的共性特征之一就是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滞后,集中反映了当代中国民族问题主题。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实施的西部大开发就是针对这一主题展开的发展战略。

2000年启动的西部大开发战略,已经进行了10年。这10年来,少数民族地区和整个西部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甚至出现了包括像内蒙古自治区从2002年以来,持续以年均20%的GDP的增长率发展势头。但是,我们要看到,虽然已经历了10年的发展,可是少数民族自治地方和多民族居聚的一些西部省,与东部地区的差距仍然非常显著,下列经济社会发展指标显示了这种差距:

少数民族自治地方、多民族省经济社会发展指标比较(2008)1678742

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排名:

西藏(31)、青海(30)、甘肃(28)、贵州(27)、宁夏(26)、新疆(25)、云南(24)、广西(23)四川(21)、内蒙古(19)。1678743

区域教育能力排名:

云南(31)、西藏(30)、贵州(29)、广西(28)、四川(27)、宁夏(25)、青海(23)、甘肃(22)、内蒙古(18)、新疆(15)。1678744

区域科技能力排名:

西藏(31)、青海(29)、宁夏(28)、贵州(26)、云南(25)、新疆(24)、广西(21)、内蒙古(20)、四川(18)、甘肃(13)。1678745

区域管理能力排名:

西藏(31)、贵州(30)、青海(29)、新疆(28)、甘肃(27)、内蒙古(24)、宁夏(23)、四川(21)、云南(20)、广西(11)。1678746

可见,这些反映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能力的基本指标,仍旧未改变位居中国各省区中下、末端的状态。而且,这些发展指标所体现的现状,包括社会发展各项公益事业在内,都处于同类的一个水准。例如,上半年结束的全运会,我们从全国各省区等参会代表队获奖的奖牌中同样可以看出这样一个排名:

第十一届全国运动会奖牌榜排名

四川省(12)、广西壮族自治区(21)、内蒙古自治区(23)、贵州省(23)、云南省(24)、宁夏回族自治区(26)、新疆维吾尔自治区(29)、甘肃省(30)、宁夏(31)、青海(32)、西藏自治区(33)。

这些排名位置与经济社会发展的水准的排名是完全一致的。这就表明,西部地区的发展和东部地区的水平相比,还具有非常大的差距。这些排名突出地反映了我国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的现状,也反映了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所面临的艰巨任务。

从发展的角度讲,在未来的十年,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当中,西部地区的收入、贫困问题、教育问题、就业问题,包括生态移民的转产问题,医疗社会保障等问题,仍旧是非常突出的,2009年西部地区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3816元,分别低于东部3340元、东北1641元、中部977元。西部地区达到全国平均水平绝非易事。仍旧需要有大量的投入,乃至于激发当地的自力更生,实现发展。而以下几个问题尤为重要。

首先,在发展的进程中,作为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城镇化是大家所熟知的,但是西部地区的城镇,在吸纳劳动力、在吸纳农民和容纳流动人口,乃至于整个构建市场的过程当中,都是处于弱势。少数民族自治地方总人口1.84亿,占全国总人口的13.8%。而这些地区的城镇化水平则为地级市31个、自治州30个、县级市65个、自治县(旗)120个,占全国同类行政区划总数的9.8%。1678747在西部加快发展的进程中,少数民族农牧民的城镇化流动,是否有足够的城镇载体依托?现有城镇中的市场、行业、就业是否能够有效地吸纳来自农村牧区的劳动力?这都是具有挑战性的问题。

从更大范围而言,我相信目前完成的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会向我们展现一个多民族交融的新格局,也就是中国各民族人口分布的新局面。在1990年,只有北京市有56个民族成分;在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全国有18省区市具有56个民族的成分。我相信2010年人口普查可能展现出我国各个省区基本上都会达到50个以上、甚至大多数省区都有56个民族成份的族别人口分布特点。这表明,在经济社会发展的推动下,人口的流动、包括西部地区的人口流动正在加快,而西部地区在发展过程中,随着城镇化、工业化的进程,也必然出现农村、牧区经济社会的一种变革。在东部地区、内地省份的城市,是否做好了接纳更多的来自于边疆的各个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准备,这种准备除了就业、教育、安居等因素外,还包括了少数民族本身承载的宗教信仰、语言文化、生活习俗等。我认为,这也是面临的重要问题。

其次,在发展进程当中,不容忽视的是西部地区的生态问题。这对西部来说,对我们整个国家来说,都是非常严峻的。在环境水平方面,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

区域环境水平排名:西藏(1)、青海(3)、云南(4)、新疆(5)、甘肃(6)、四川(9)、贵州(13)、内蒙古(19)、广西(21)、宁夏(27)。1678748

这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唯一排在全国首位的指标体系。但是,它的构成指数非常简单,就是排放强度和大气污染。也就是说,工业化的程度低,排放强度必然就低。

但是作为生态水平、环境抗逆水平,即生态环境的脆弱性、异变性和自我修复能力而言,数据和前面经济社会发展的数据则完全一样。

区域生态水平排名:宁夏(31)、甘肃(30)、新疆(29)、青海(28)、内蒙古(27)、四川(21)、云南(20)、西藏(16)、广西(12)、贵州(11)。1678749

区域环境抗逆水平排名:西藏(31)、新疆(25)、广西(20)、宁夏(15)、内蒙古(14)、贵州(10)、青海(9)、四川(6)、云南(3)、甘肃(2)。1678750

从2000年开始,我国的草原基本上属于退化型草原,荒漠化的程度也主要集中于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因此我们在实现新一轮的西部大开发未来十年的推进当中,环境问题和西部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问题所面对的一些事物是相当特殊的。

第三,目前我们在推动包括西藏、新疆在内的国家确定的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的战略。但是民族问题是一种特殊的问题,我们要实现跨越式的发展,需要探索这样一条新的道路。也就是一条因地制宜的实事求是道路或发展方式。

跨越式发展属于超常规发展,在自然条件复杂、人文环境多样、经济社会基础滞后的西部地区实施这种发展还没有成功的经验可资借鉴。我们不可能把东部的发展经验,直接搬到西部地区去,尤其是像在西藏跨越式发展,包括整个青藏高原的发展,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区实现现代化,我想这在全世界都没有先例,而中国正在探索这样的发展道路。作为发展的基本动力,离不开国家的大力扶持、东部地区的积极支援和西部地区的自力更生,这是一个三位一体、集中体现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这一主题的发展模式。在这方面,虽然东部发展的经验不能简单移植,但是东部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各类社会问题则为西部地区的未来发展提供了经验。

在未来10年或更长远的发展进程中,市场的推动会使三位一体的发展动力在民间社会更广泛展现出来,形成社会化、民间化的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社会发展机制。这些发展,包括国家、东部和全社会支持西部地区加快发展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少数民族的自我发展能力,也就是实现人的发展。现在这些地区的GDP,并没有体现人的发展问题,区域经济的发展要体现在人的发展上,自我发展能力说到底就是西部地区、自治地方各民族人民的自我发展能力。因此,区域经济的自我发展能力,包括各民族人民的自我发展能力,是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以人为本发展的题中之义,也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标志。

经济社会的发展能够为解决民族问题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但并不意味着解决所有的民族问题。发展中的民族问题包括语言文化、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等复杂的因素。这些因素,正像刚才朝戈金教授所讲到的,这种文化多样性在西部地区的体现,这种人文资源在西部地区如何成为发展中的优势,如何使它成为中华民族文化的有机的组成部分,得到多样性的传承,这都是发展所面临的重大问题。在西部地区具有生物多样性的特点,而生物多样性是维护生态平衡的重要基础。西部地区也是文化多样性资源丰富的区域。生物多样性是维护生态平衡基础,文化多样性为什么不能成为构建社会和谐的基础?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文化的多样性是不是一定要引起矛盾和冲突?中国共产党在构建和谐社会的决议中,提出了“尊重差异、包容多样”这样一个观念,我想这个观念是非常先进的一个观念。但是实践这个观念却是非常不容易的。

第四,2008年西藏拉萨发生的“3·14”事件和2009年新疆乌鲁木齐发生的“7·5”事件,是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十分罕见的严重暴力事件。在加快西部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实施西藏、新疆跨越式发展的未来进程中,仍将面对这种国内外因素交织互动的严峻挑战。西部地区加快发展的过程,也意味着社会转型的加剧,同时也意味着各种矛盾可能会更集中地体现出来。研究东部地区30年发展过程中社会问题的规律性反映,发展到什么程度,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无疑有助于对西部未来发展提供预期的经验。

10月19日,青海同仁县的一些中小学生走上街头向政府请愿,针对的问题就是教育改革当中的语言使用问题,也就是说,双语教育是以母语为主作为教学工具,还是以汉语为主作为教学工具。针对这样一个问题,对中国来说,是我们在西部地区适应文化多样性所决定的社会语言环境必须要考虑的重要问题。当然,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很突出的事例,在中国并不是没有先例。前一段广州市的市民走上街头,要求维护粤语使用的权利和粤语在传媒当中比例、比重和地位。这两个问题事实上是一致的,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样的问题一旦出现在少数民族地区,那么就会被境外势力所利用,就会变成可以进行国际炒作的问题,而这种炒作反过来对境内产生影响,有可能使矛盾更加激化。因地制宜地制定政策、推进发展是实现长治久安的重要保障。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在推进西部大开发实现长治久安发展要求当中,特别是在民族事务方面,要切实践行党中央提出的问政、问需、问计于各民族人民,充分考虑各族人民的心理承受能力,探索因地制宜的发展途径的基本原则。公平正义、因地制宜就是要从实际出发,要给各族人民选择的机会,双语教育是少数民族地区教育事业发展题中议,但是要从不同地区的族别人口构成、社会语言环境、教育实现程度等具体实际出发,赋予满足各民族人民意愿的选择权利,这是推进西部地区经济社会加快发展必须考虑的特殊性。为此,我们在制定“十二五”规划包括制定西部大开发未来十年政策进程当中,最重要的是根据国家的基本政策来实战因地制宜的发展要求,而不能够搞“一刀切”,也不能够盲目地以追求区域经济GDP的增长而忽视或掩盖各民族人民的人的发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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