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标题:The Future of Trade Diplomacy in East Asia
文章框架:2017年1月23日,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签署了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行政命令;随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日益增长的不稳定性,相关国家也增大了对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重视;美国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退出,使中国更好地发展其首选的贸易议程,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一个优先选项;对于小的东盟国家来说,它们的兴趣在于寻求与美国和中国都建立合作关系,如同时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
观点摘要:
1.在过去几年里,美国一直致力于在制定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国际贸易规则时留下自己的印记。美国将该协定作为21世纪的贸易协定,其涵盖了远远超出市场准入的众多问题。它不仅提倡自由贸易,而且主张制定更公平的劳动和环境标准、国有企业规章,进行严格的知识产权执法,以及创建自由开放的互联网。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是奥巴马政府“重返亚洲”战略的核心。据美国前国防部部长阿什·卡特(Ash Carter)所说,除了促进美国出口之外,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将加强其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使美国表明其对该地区的承诺。对许多人来说,该协定的战略价值正在制约中国的经济崛起或至少会确保其遵守既定的贸易规则。
2.然而,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两位主要候选人都反对这项协定。共和党人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称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是一场灾难,并指责该协定反映了小团体的利益,民主党人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指责该协定未能达到其承诺的高标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反对者认为这项协定是美国公司将“工作”转移到海外的一条途径,或者它使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工资保持低水平。选举结束后不久,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其上任的第一天就表达了他要让美国退出该协定的意图。2017年1月,在他就任美国第四十五任总统后,他确实使美国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中退出。
3.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将完全不与其他国家进行贸易往来。特朗普总统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希望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该协定涉及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他还提到,他将“通过双边贸易协定的谈判,给本国带来就业机会并促进产业发展”。贸易专家通常认为双边贸易协定很容易谈判,可以更实际且迅速地符合一个国家的国内利益。
4.美国与亚洲国家的双边贸易目前仅限于与澳大利亚、韩国和中国的双边贸易。新西兰、马来西亚和日本已表示有意与美国签署双边贸易协定。如果美国和中国同意谈判一项双边贸易协定,那么人们也不需对此感到惊讶。美国总统大选后不久,这种言论可能会在媒体报道中出现。尽管特朗普威胁要惩罚中国的不公平贸易行为,但他不可能这样做,因为美国和中国之间的贸易战会对美国产生更大影响。另外,这两个国家可能会“坐下”谈判,以消除在边境关税和投资问题上的分歧。
5.随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日益增长的不稳定性,相关国家也增强了对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重视。该协定是由东盟在2012年发起的一项综合性的自由贸易协定。在最初谈判的时候,该协定主要是对现有的中国与东盟“10+1”自由贸易区进行整合,涉及常规的贸易问题。该协定承诺将考虑谈判成员所处的不同发展阶段,但正是如此,致使许多人认为,该协定将不像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一样“符合”高标准,其将是一个低质量的自由贸易区协定。
6.到2016年底,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共进行了16轮谈判,有关中小企业和经济技术合作章节的谈判已经结束。其他大多数章节的谈判还会面临种种困难。例如,在货物贸易中,协定中的贸易关税尚未敲定,消除80%~90%的关税似乎是合理的。东盟想要消除92%的贸易关税的提议遭到各国抵制,这些国家与中国都有不断增长的贸易赤字。此外,印度正在为商品和服务方面的贸易进行同步谈判,鉴于服务业和相关法规的复杂性,该谈判进程会适当减缓。
7.在投资方面,各国对投资者-国家争端解决机制(ISDS)还存在较大争议。据报道,目前在国际仲裁法庭上积累的针对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国政府的诉讼案就多达50起,涉案金额达310亿美元。印度、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等国主张在讨论投资者的权力之前,重新考虑投资者-国家争端解决机制。
8.大约300个民间社会组织发声,担忧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会影响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因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中的7个成员国也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成员,所以这些担忧是可能发生的。人们会这样担心,也是因为所有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成员国都是发展中国家,遵守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类似的规则对它们来说是非常困难的。
9.尽管面临挑战,但谈判各方仍持乐观态度,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将于2017年底结束。媒体再次描绘中国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中所扮演的领导角色,在2016年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和世界经济论坛2017年年会期间,习近平主席呼吁谈判可以早日结束。然而,谈判结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与会国能否成功地协调利益与服务、投资者-国家争端解决机制以及知识产权章节等分歧。
10.自20世纪初以来,伴随着中国的经济崛起,其与包括东盟在内的邻国已签署自由贸易协定。这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亚洲经济体,如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紧随其后,与东盟订立贸易协定。随着这些小型区域自由贸易协定的签订,这些国家开始推动亚洲范围内的协定,如由中国主导的东盟+3(中日韩),由日本或其他少数几个国家主导的东盟+6(中、日、韩、印、澳、新)。这最终促使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达成。
11.然而,美国正在失去这些关键的贸易政策的决定权。虽然东亚经济的蓬勃发展已经为人所知,但它与美国的贸易关系仍不能被制度化,这主要是因为美国只签署具有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这意味着,美国不会与那些对工人有着不公平待遇或依靠“环境恶化”在出口中具有相对优势的自由贸易协定国家成为合作伙伴。因此,美国无法与中国进行经济交往。美国试图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来弥补其在亚洲的战略空白,该协定包括四个东盟成员国和三个亚洲国家。
12.但现在美国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中退出,这使中国可以更好地发展、促进其首选的贸易议程。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一个优先选项。中国一直是该协定的重要成员,自年初以来,中国曾多次游说,希望各成员国早日结束谈判。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并没有推动该协定的议程。领导谈判进程的是东盟,并且由于该协定包括印度和日本等大型经济体,中国成为主要合作伙伴的可能性极小。
13.然后谈到“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的进程。最初讨论该倡议是在亚太经合组织(APEC)峰会上,在2014年中国担任亚太经合组织轮值主席国期间,该议题被重新关注。中国强调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重要性,并说服成员国对这个问题进行战略研究。这一研究于2016年底在中国和美国的联合领导下进行。
14.习近平主席在2016年的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说,亚太自由贸易区是亚太地区长期繁荣的战略举措。他进一步说,“我们要坚定推行亚太自由贸易区建设,为亚太开放型经济提供制度保障”。然而,与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一样,在亚太经合组织框架下的亚太自由贸易区也涉及许多其他经济体(包括美国和日本),这无疑将无法满足中国制定该议程的愿望。
15.存在的问题还有亚太自由贸易区在未来将如何发展。亚太经合组织很有可能继续作为该进程的孵化物,其最终谈判必须在亚太自由贸易区结构之外进行。亚太经合组织是一个政府间的经贸论坛,讨论消除贸易和投资壁垒,而不要求成员订立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承诺”。
16.亚太自由贸易区谈判的时机仍不成熟。其不太可能很快成为现实,因为这涉及美国和中国。现任美国总统一再表示他对区域贸易协定的厌恶,并且他也不太可能去努力争取国内对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政治支持。
17.促使自由贸易区发展的一个潜在途径是利用包括中国在内的一系列双边自由贸易协定。中国已经与21个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中的13个签订了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目前正在与美国谈判双边投资协定。如前所述,美国和中国之间的双边贸易协定不应被完全忽视。中国已经与东盟签订了区域自由贸易协定。因此,如果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中遇到困难,或美国继续在区域经济活动中缺席,那么中国可能会“集结”其双边贸易协定以促使亚太自由贸易区形成。
18.2015年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的主题演讲中,习近平主席还提及“要加快亚太自由贸易区建设,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要通过互联互通,实现各区域、各国生产要素互通有无、产业产能优势互补、发展经验互学互鉴”,这表明,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本质是减少对国际贸易和投资、“一带一路”倡议、互联互通议程造成的政策障碍。“一带一路”倡议也得到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相关融资机构的支持。
19.换言之,可以见证的是中国目前采用的战略仍具有开放性优势。它可以为促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发挥建设性作用,因此中国可以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世界领袖”,也可以为双边自由贸易协定“添砖加瓦”,然后将它们聚合成一个区域性的亚太自由贸易协定。这样的方法非常适用于“一带一路”倡议(虽然这只是一个区域计划),目前正在通过双边安排推动发展。
20.自2010年以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都为亚太一体化勾勒了宏图。这些协定除了具有经济重要性之外,还分别被视为美国和中国进行贸易的战略工具。这些协定也被视为构建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途径,这意味着美国和中国将在制定该地区未来贸易规则中发挥作用。
21.然而,在2016年和2017年初,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格局发生了戏剧性变化,由于选民对贸易协定和全球化怀有“敌意”,美国选择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中退出。这为今后美国与他国进行贸易指明了方向,根据目前的迹象,其实际上似乎要向双边贸易发展。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不确定性引发其他国家对中国推动区域一体化后续行动的猜测。在2016年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和世界经济论坛2017年年会期间,中国称要加快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谈判进程,并强调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重要性。然而,中国不可能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和亚太自由贸易区的议程,因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是东盟发起并主导的谈判,这一贸易协定谈判中可能包括“阻碍”中国的国家。另外,中国有自己的一体化措施,即“一带一路”倡议,随着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和双边自由贸易区的发展,该倡议可作为该地区发挥战略影响力的有效工具。
22.对于较小的东盟国家来说,它们的兴趣在于寻求与美国和中国都建立合作关系,如同时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然而,随着包含12个成员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流产”,各国正在权衡中美所做承诺的可靠性。新加坡总理李显龙(Lee Hsien Loong)在2016年8月访问华盛顿期间提到,就美国的合作伙伴而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能否获批是美国公信力的试金石。他在2016年10月接受《泰晤士报》采访时重申了类似的观点。换言之,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破坏了美国在亚洲的领导地位。
23.东盟国家也陷入了是否继续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如今是包含11个成员的贸易协定)的两难境地,即按照早期计划进行国内改革,或完全支持中国建立一个亚太贸易秩序。对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的担忧可能会促使一些东盟国家与美国新政府签订双边贸易协定。这也将符合美国的利益。
24.虽然“路上”充满荆棘,但东盟依然将在2017年加快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谈判。它将试图尽早达成协定,以避免中国继续推进双边交易(未来实现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途径)。此外,东盟想在其成立五十周年时达成该协定。在没有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情况下,东盟很可能会“争取”一个更高质量的贸易协定。这将促使贸易协定的改善,并建成一个全面的亚太自由贸易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