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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美国对涉疆问题的地缘政治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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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著名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认为,“任何国家的首要目标就是保持国境的安全不受外来的侵略。虽然一些国家的领土疆域会因国内国际的政治形势发展而变更,但究其实质,地理构成了国家战略甚至国际政治的基础,正如游戏中的棋盘一样”。2461578当代西方的国际关系学者认为麦金德的这种理念是西方主权观念在历史演进中的体现,地理与战略在西方地缘政治理论中形成了动态的互动关系。在这种互动关系中,地缘政治主要考察三大因素,即“地缘在历史中的作用、历史变革中持续的原动力以及地缘与政治根本的界限所在”。2461579经过长期的反复考证与现实观察,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战略研究最终确立起以地缘为核心的战略模型。在这个模型中,社会单元被纳入地理单元中加以考虑;主权国家要获得能力以对领土(包括新的领土)以及人口(新增加的人口)进行治理;“心脏地带”是大国战略首要考察的地域,因为它可以提供充裕的物质资源。同时,这个战略模型也是动态的。它以地缘因素为中心,以政治、经济、人口、军事作为考察的纬度,国际关系就在此模型中纵横交织而呈现出相互争势的战略图景。

对美国而言,中亚地缘政治位置地位十分重要。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知名战略学家斯拜克曼(Nicholas Spykman)就指出“中亚蕴藏有丰富的矿藏,富饶的土壤,其石油、煤和铁储藏量极为丰富”。2461580冷战结束后,美国政府认为中亚是国际恐怖主义势力的核心地区,它们包括阿富汗、克什米尔、高加索地区以及一些被美国怀疑支持伊斯兰激进势力和恐怖主义势力的国家,如伊朗、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等。因此,中亚地区在美国战略规划中是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制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关键区域。“9·11”事件以后,随着反恐战争在阿富汗开始,中亚诸国出于各自安全、政治、经济的原因,最初对美国进入该地区保持欢迎态度。它们不但为美国反恐打击行动提供军事基地等物质支持,也对美国在中亚构建安全防御体系表现出兴趣。“美国政府深知美国在中亚实施的反恐战争以及将来在中亚构筑领导优势必须考虑到俄罗斯与中国的合作。”2461581美国小布什政府非常希望在阿富汗战场中得到来自中俄的政治、经济支持。由于新疆在地缘位置上是最靠近阿富汗以及其他中亚国家的地区,在反恐战争的初期,美国政府希望中国在新疆与阿富汗毗邻的边境地带上与美军互通消息,分享情报,同时加强在反恐事务上的合作。不过,美国也不愿中俄在中亚保有主导力量。虽然美国在地缘上距离中亚较远,但由于中亚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美国也时刻保持警惕,防止欧亚大陆出现敌对势力。因此,美国在反恐战争时期的中亚战略是具有两面性的,这无疑是基于中亚的地缘战略位置而确定的。

新疆位于我国西北部,处在中国北部安全战略地区的核心位置。根据传统的经典地缘政治学家的理论,中国西北边疆地区既是世界政治心脏地区欧亚大陆的一部分,也是至关重要的“边缘地带”的一部分。美国著名地缘政治学家斯皮克曼认为:“要决定维护国家安全的政策,那就必须考虑国家的领土在世界上的位置、领土的大小和资源以及其他国家的领土和实力分布等等情况。”西北边疆地处欧亚大陆腹地。这一腹地除新疆外还包括中亚五国、阿富汗、伊朗的北部,在历史上是古代四大文明的连接之处和中间地带,即古丝绸之路的枢纽,是所谓“亚欧大陆心脏地带”的一部分,为我国与南亚、中亚、西亚以及欧洲之间的枢纽和交通要地。中国新疆边境线绵长,与俄罗斯、蒙古、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八个国家毗邻,是我国周边邻邦最多的地区。这一重要而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在历史上就是诸多政治势力关注和争夺的焦点,极易卷入各种形式的国际以及国内争端中。按照英国著名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的观点,在国际竞争中,邻国越少越有利,邻国越多,特别是接壤邻国越多越不利。清代著名政治家左宗棠曾指出,“若新疆不固,则蒙固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虑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山关,亦将无安眠日”。2461582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美英领事馆相继进驻新疆,从而动摇了苏联在新疆的势力范围。美国将新疆视为与苏联争夺势力范围的领域,与此同时,也开始在官方层面上实施所谓“开发新疆”的规划。1944年,美驻重庆情报官马克南曾到新疆,调查地形、气象、边界、机场等多种目标信息。美国深刻地认识到新疆作为亚洲中心枢纽的战略地位,它“控制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朗的新通道”。二战后美国政府认为:“新疆为世界最富藏之地,黄金、汽油、橡皮,现代工业基础原料无不尽有,其包藏黄金之多,为世外人不能想象。”2461583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下,新疆的工业、矿产与联合国建立起联系。美国希望通过新疆使中国加强与中东的联系,使中国更为符合罗斯福“要中国成为大国”的理念。

新中国成立之后,在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华采取敌视和封锁的政策的情况下,中国采取了对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中美停止交往长达三十年。在20世纪50年代,因为苏联与新疆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双方积极发展友好的经济与政治关系,新疆成为中苏友好的门户之一。在60年代,随着中苏关系的恶化,新疆又承担起对抗苏联第一线的重任,同时也成为防御印度、巩固西藏的重要战线。与此同时,美国依然念念不忘关注新疆的局势,将新疆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当做中苏关系的风向标。尤其是在中国成功进行核试验以及中苏在新疆发生冲突的时候,美国都对新疆予以了高度关注。不同的地缘政治环境赋予同一地理板块不同的地缘功能。自改革开放以来,美国政府认为新疆会在中国经济全局中的战略地位进一步提升,这主要是基于两个因素的考虑:一是中国在西部的投资和开发计划;二是与新疆接壤的中亚地区战略地位日益突出,中国与中亚的关系日益紧密起来。2461584随着西部大开发的开始,西北边疆成为中国国家大战略全局中的重要因素,这也就使美国对新疆的关注变得重要起来。

冷战结束后,美国对中亚的关注还体现在对能源的争夺上。“资源到哪里,地缘政治就到哪里。”进入21世纪,全球资源尤其是石油、天然气资源的匮乏很快就成为美国与其他大国竞争与冲突的重要根源之一。“9·11”事件后,美国利用打击塔利班政权的军事行动进入到全球石油等重要战略物资蕴藏丰富的中亚,反映出美国试图加强对中亚油气资源控制的战略意图。小布什政府在2003年对伊拉克萨达姆进行军事行动,随着战争的胜利,美国始终维系和控制着波斯湾的石油资源。由于中东地区局势动荡不安,美国石油进口渠道受限,因而急需拓展新的石油市场。除俄罗斯及非洲外,中亚地区丰富的石油储量成为美国急于控制的一张王牌。2461585在此基础上,美国对石油储量相当可观的里海和中亚地区也加紧了扩张的步伐。从能源上看,中亚继中东之后成为美国保障经济和能源安全的又一战略要地。只有占领中亚,控制中亚的能源,才能实现美国能源多源化的目标。“只有同时拥有中东、中亚、非洲的能源,才能减少俄罗斯能源外交的优势,才能在国际舞台上更好地展现美国的力量,实现美国的意志。”2461585

据有关资料统计,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国家已经探明的石油储量为250亿桶,估计储量为850亿桶;已经探明的天然气储量为6万亿立方米,估计储量为11万亿立方米。中亚也具有巨大的能源开发潜力,根据美国国务院相关资料预测,哈萨克斯坦石油日产量在2015年左右将超过科威特或伊朗,达到日产500万桶以上。因此,美国通过军事以及经济援助加强了对中亚和高加索地区能源的影响和控制。“里海向西方市场输送石油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横跨高加索地区的输油管道,在美国与俄罗斯争夺石油资源控制权的背景下,美国还是确定了阿克陶-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输油管道。”2461586英国《金融时报》评论说,这条管道是迄今修建的“最具有政治意义的石油管道”。2461586面对中亚地区能源争夺日趋激烈的态势,中亚地区的大国竞争也在加剧。中国置身其中,美国不得不对此进行必要的战略考量。

从这个角度看,新疆自然资源的构成也无疑成为美国关注中国的焦点。西北边疆是中国举足轻重的能源工业基地和能源的后续战略接替区。据中国地质矿产部门的勘测,西部地区煤矿探明储量3797亿吨,占全国的38.6%,按总储量计算,仅新疆的煤炭总储量就占全国的12%。西北边疆地区的石油、天然气资源相当丰富。新疆是中国陆地获取石油新产量的和新储量的主要地区,从预测规模上看,在大于1亿吨油田的资源量中,西北边疆地区占41%,而且大部分集中在塔里木盆地。同时,西北边疆地区已成为全国的天然气库。不仅如此,中国西北边疆与中亚多国毗邻,对开通和保障中亚与中国的油气通道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因此,无论从西北边疆地区本身的持续发展,还是中国国家安全和经济的稳定发展角度来看,“新疆资源、地缘优势决定了新疆将成为中国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接替区、石油化工重要基地”。2461587美国一些学者已认识到新疆对中国发展的重要作用,他们指出,“目前中国对新疆的开发,将会对中国未来的崛起起到决定性作用。同时,中国也会因其地缘位置参与中亚的能源争夺,美国需要对此高度重视”。2461588从以上对新疆资源的分析可以看出,美国对于中国是否参与在中亚与俄美的资源争斗十分关注,同时,由此进行的研究也构成了对中国未来发展后续力量进行预测的主要依据。

美国在中亚的军事上“历史性突破”,实际上已经从传统强国俄罗斯那里夺得几分控制权,对俄罗斯构成了对外战略的困难和障碍,俄罗斯同样也做出了实质性的回应。2002年11月俄罗斯在已经有美国军事基地的吉尔吉斯斯坦开始了其军事部署行动。从总体上看,具有海陆两权全面优势的美国已经与欧亚大陆强国的俄罗斯在中亚地区正面相遇,构成了这一地区地缘政治争夺的主导性矛盾,同时还交织着其他国家的利益和影响。在中亚地缘政治激烈竞争的格局下,正在崛起的中国也同样面临西方大国安全压力。中国原本“东紧西缓”的地缘政治压力,由于美国军队前所未有的进入中亚,在中亚地区也出现了能够遏制中国崛起的大国力量,因此,在中亚中国也同样需要对约束自身的力量进行积极的反制与回击。

结合传统的安全利益与新形势下的挑战,美国认识到新疆不仅是中国的边陲,而且已成为中国与中亚关系极为重要的战略桥头堡。它不仅是打击恐怖主义中美合作的前沿,也是观察中国未来发展的窗口。从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板块来说,新疆毗邻的中亚以及邻近的南亚地区,是位于传统大国与新兴国家的中心区位。因而,新疆是一个关键的结合部,也是中国未来大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如此,美国也深深认识到新疆局势的演变在中国未来政治、经济、军事发展中的重要性。因此,对新疆地区各方面情报的获取以及分析对于目前美国对华政策将显得十分重要。有鉴于此,美国的多所智库都将新疆作为研究对象,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新疆工程”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研究。

由于新疆与中亚地区接壤,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新疆利用便利条件与中亚国家的政治、经贸和文化关系发展迅速。中国的西部大开发战略、振兴丝绸之路的举动,尤其是上海合作组织在打击包括“东突”组织在内的反恐活动中的合作和有效的努力,已经使美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压力。他们担心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会使得美国在中亚国家的渗透活动受到联合抵制,担心中国通过新疆地区加强同周边中亚国家的政治和经贸联系来扩大影响会干扰美国在中亚的战略部署。

另一方面,新疆的对外开放又使得美国有机会对新疆施加政治与意识形态的影响。美国企图通过关注新疆地区社会、文化、宗教问题和动员新疆的民族意识的方式来和中国较量并削弱中国的影响力。美国试图将有关新疆的一些问题国际化的目的在于将其作为西方制约中国的战略手段。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一书中提到,中亚可能会成为美国从新疆着手瓦解中国的一个基地。美国反对建设哈萨克斯坦一中国输油管道,担心里海石油循着“亚洲”线路流往经济实力日益增强的中国和印度。另外,随着美军海外军事部署的调整,驻扎东欧和中亚基地的美军打击范围已深入中国新疆腹地。这些迹象都显示出美国对新疆不断关注的地缘政治考虑。

正如美国学者威廉·恩达尔在其2009年7月11日发表的题为《华盛顿对付中国更加老谋深算》的文章中所说,美国政府干涉新疆事务的原因在于新疆在欧亚大陆战略性的地缘政治位置,以及新疆在中国与其他上海合作组织成员经济和能源合作方面的战略价值。新疆乌鲁木齐“7·5”事件发生在上海合作组织峰会召开几天之后并非巧合,因为新疆日趋不稳定将是美国削弱上海合作组织国家凝聚力的理想途径。24615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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