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柳江从三都县城穿过。江边水族风情街正在赶集，有小画眉鸟，有很大的乌龟，有很大的鸡，有很长的红辣椒，有豪猪刺，有猪叫的声音，有的打着铜鼓，有的吹着很长的芦笙。有高中学生说：“铜鼓还不是每一家都能有的，我家是有铜鼓的，但不能带你去看了，因为我要回姨妈家，家里人都出去了。”“考个好大学，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有摆集的高硐妇女卖山歌书，我买了一本《讨花歌》，复印本的字迹十分工整，可以体验到少数民族生活的美好。“太阳没出我就行，讨花讨到太阳阴；妈把金花送给我，家人还在等回音。”“一双筷子花又花，失落一支在妈家；心想求要配成对，望妈肯拿不肯拿。”“好花红，好花生在香炉中；妈把鲜花送给我，留下好花万年红。”“妈家房子是洋房，两头雄狮守门边；我来妈家讨花朵，伸手不到求亲妈。”“天刚发白就起身，我来妈家讨花根；来到半路放小跑，跑得脚痛腰杆疼；看到妈家花开放，喜在心头忘了疼。”“八月栽花稻谷黄，八月桂花千里香；妈家桂花香千里，惹得蜜蜂要来跟。”

姑鲁产蛋崖景区是自然的民族村寨。当地村民反映，这里征用每亩田补偿9万多元，实际领到手4万多元。发展经济学认为，经济发展应该伴随着人民权利的增进，关键是提高人的基本能力，比如享受教育、医辽保建、社会参与以及政治权利等，而这种能力的提高一般也会扩展人的生产能力和提高收入能力，否则就是只有增长而无发展。2637332于建嵘教授认为现在乡村支持城市的措施主要是土地价格剪刀差。2637333我认为不说假话应该是学者的底线，于建嵘教授是值得尊重的。大门处有大铜鼓和木鼓，木鼓上有两只牛角。下寨的汉族和中寨的苗族都夹河而居，中寨有三条小溪。水边有木制的禾仓，有水车称为龙骨车，可用手摇、脚踏、牛转。压水井是将地下水引上来，底部由水泥砌成，尾部是和井心连在一起的压手柄，井心中是一块压水皮。中寨有小卖部，有人开着车在吆喝“卖豆腐、白菜、香料”。一个做工的人说：“水族过端节要过49天，吃饭时先要喝三杯酒。”上寨山谷里的水声很响，山谷更开阔，三面环山，房舍在山脚下，寨门上挂着四个牛头，路上有凉亭。风雨桥上写有“金秋万亩田喜稻，绿野一湾水亲人”，桥下溪流清幽幽，凉亭上面有牛头。山上有水流到田里，田里有鸭子和黄牛，有鸡在田里和河边啄食，那鸡时时从溪流上飞过，那鸭子有时候在田上飞起。上寨有100多户人家，山坡上有一片两层的吊脚楼，家家都可以走通，那供奉神的屋子年轻人不喜欢进去了。到山上去有土地庙，供着一块石头，传说是护寨女神牙积任，她下凡送子，又驱走魔鬼。溪流中有2000多年的古柏树，原是都柳江底万年古树化石，古人称为乌木，主干长16米，根直径为2.7米。山上泉水一层层流下，产蛋崖上的石头巨大，下有石头如蛋，泉水滴滴流下，每30年石崖排放石蛋一次，据说当天必有婴儿降生。在广场边住的一个潘姓人说：“我们10月25号开始过节，现在是在其他寨子过节，每个寨子过7天。端节是祖先的忌日，供奉祖先用镰刀和斧头，以前这天不能吃肉。”一个年轻人喊我到山上韦姓人家里过节，我用40元在小卖部买了一提牛奶。那水族人家里来了不少朋友，有几个在县城开公司，我旁边的小伙子说：“过十天我们过节，跑马比赛很热闹。”这个年轻的韦同志认为曹操文武双全，是政治家、军事家，说诸葛亮只是一个先生。他喜欢看新闻，喜欢公益，喜欢打抱不平，说中央的政策很好。这家是三层的房子，搬走后可给27万元，但他说：“若搬走后再做新房，应该给100多万元，并且给多少钱也不愿意离开祖先生活的地方。”镇长说过“我看这个老弟不错，可以在村委会工作”，但村委会的人怕他不听话。我感觉他更适合自己做老板，也感觉水族人有一种精神——现代化需要弘扬的民族文化精神。至于曹操的多谋善断、任用人才、不念旧恶以及爱民，在他的工商实践中是有用的，学习传统文化的智慧并用于市场经济中是创造性转化。

姑鲁产蛋崖景区

高硐村有水泥路直达，水族、苗族、布依族混居在山上，只有姓韦的是水族人，大部分人说苗语。全村1759户8518人，人均耕地面积0.74亩，重点产业有黄桃、葡萄、工业辣椒、生猪、黄牛、林下养鸡、稻田养鱼。梧桐树上挂着黄豆鸟和画眉，广场四周都是木制的三层楼，广场上有两只雄狮雕像，有牛头铜鼓，村委会在广场边。这里有150栋移民安置房，很多妇女在剪蓝靛，那是用来染布的。山庄女老板是重庆人，重庆人是很爽快的。她们的山庄投资1亿元，这几天万户水寨烹饪比赛的评委都在这里住。“今天搞活动，你又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给你一个优惠价，198元。”要过斗牛节了，广场外摆着假老虎和孔雀，有卖小吃的开始摆摊。卖烧烤的苗族女孩说：“我读初中就读不进去了，干活也很累，都是老人种田。这里的许多学生还是认为学习没用，前几天有职校学生在县城喝酒打架没人管。”另一个卖烧烤的女子说：“现在钱好赚了，种田不赚钱。”有吃烧烤的深圳小伙子，刚从重庆的一所大学毕业，在三洞支教体验生活。那大学生说：“那里每户年均收入才3000元，而物价很高，水族人的家族观念强，一个北京林业大学毕业的学生，他父母一定要他回来当村干部，一个贵州师大毕业的学生，他父母要他回来在小学教书，出去的还一定要回到村子里来。”两个来看表演的水族小伙子说：“学生出去读书后一般都想回来，现在不打架了，素质都提高了，打架是十几年以前的事，那个时候打架不计后果，现在都在打人民币了。”这两个水族年轻人是可造就的乡村振兴人才，对万户水寨的烹饪大赛也有兴趣，看人们吹着芦笙打跳很投入，第二天看斗牛时早早地坐在草地上了。我说：“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创业当老板。”他们说：“当官和当老板都很好。”初三学生韦君凤在帮助妈妈卖烤鸡腿，我说：“考个好大学，以后就到外地工作，你看现在还是都要外出打工。”韦君凤表示赞成。水族的文化正在演化中。制度经济学认为：“只要一些打破旧规则的社会成员在物质上是成功的，那么不久，当绝大多数人都渴望物质成功时，既有的内在制度就会全面变化。……推动制度演化的是‘千百万细小的反叛’和众多其他人对这些‘细小反叛’的评价。”2637334

野记村

我最爱去的是自然的少数民族村庄。正好有一个野记村的人卖了一头牛要回去，我们一起搭他朋友的摩托车上山，他说晚上就到他家吃和住，这是一个性情中人。“明天我也要看牛打架，我们村是10月10号搞斗牛比赛，我的牛是人家买去用来比赛的，一头斗牛能够卖3万元，一般的牛可以卖18000元。买牛的是我爸爸的朋友，那人还将牛绳还给我，我爸爸说卖牛不卖绳。我爸爸得了20多张奖状，前几天牵着牛到剑河比赛得了第一名，去年在高硐比赛得了第二名，一个云南人的牛得了第四名，这里很多牛是从云南买回来的。”山路高高低低，弯弯曲曲，两面是高山，路边是山谷，山上有葡萄架。苗族的吊脚楼在山上高低一片，山上梯田高高低低，山谷中也是一片片梯田，有的田里一片绿，有的田里水如镜。我惊呼起来：“哎呀，好漂亮！”他说：“来我们这里旅游的都是看房子和梯田的。”一块田里有水，田边有一排排的石阶，这里是斗牛场。他跳进田里，和几个人一起干活去了。那个摩托车司机邀我到他家里去坐，从家里拿出两提啤酒给斗牛场干活的喝。他家的第一层喂着牛和猪，堆着许多牛粪，上面有许多蚊子。第二层要爬梯子上去，木板房有点歪，门用绳子系着，屋里有火塘，有谷子和辣椒。村里的房子依山而建，有的过道在平地上，有的平地上的晒台是另一家的屋顶。正盖房子的一家人中的小伙子领着我爬上梯子，看新修的三层木板房，他在附近的丹寨县打工，我走时他妈妈还让我再过来时去他家里玩。有阿婆在晒谷子，那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她说：“这房子不是我的，那人到广东当老师去了。”平坦的水泥路上，一个人买了牛肉回来，说：“到我家喝酒去吧，我这人就爱喝酒。”一家屋顶上有人晒谷子，这房子是新修的砖瓦楼，前面是一层层的梯田，梯田里有很深的水，屋里只有一个妇女。她说：“我老公开车接小孩儿去了，快要回来了。”村里还能看到很多娃娃。有四川在这里做工程的人下山，我就搭他们的车一起下山。路上很多小学生放学回家，他们要走很远的路，有一处山坡几个月前大雨滑坡严重。

上午九点多，在小卖部吃了几个蛋糕，就看到一个人牵着一头牛过去了。十月的高硐太阳如火，蓝天上白云一片片。小卖部一片热闹，有个人用喇叭喊着“卖西瓜，卖城江西瓜”，我说没谁理他，旁边的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斗牛广场，有两牛打架的铜像，铜像前面是一块田，有铁门在田的入口，田里有一片片水，田边山上绿色怡人。有人将牛牵来广场，那牛不住走动，昂着头，眼睛红红的，身体高大，圆滚滚的如一头大象，体重2500斤，是菜牛，不参加比赛。坡上一人牵着牛过来斗牛场，那牛“恩恩，虎虎”地叫，那牵牛人身体瘦小样子却很凶，报名后牛身上写着“高硐斗协”。平塘布依族人牵着牛，那牛个子不大，在斗牛场报名时倔强起来，两个人狠狠拉牛头，他们走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人们陆续将牛牵过来，牛皮都黑得发亮，有的以大牛角显示威风，有的牛肚子和腿特别壮，有的牛仿佛要把地板踩烂。广场旁边系着一头牛，身体没有那么高大，但看上去很结实。牛主人是丹寨县养牛协会的陈会长，苗族人，早晨八点就来了。他个子不高，头发很短，喜欢敞着上衣，露出很大的肚子。他喂了3头牛，都能打架。“我拿了好多第一名了，过两天再到独山比，牛比赛一次后要休息几个月。”广场的音乐声雄健有力，有头牛听见鞭炮响就跑起来，很难拉住，但陈会长说大部分牛都不会跑。一点半的时候，斗牛场四周观众满满的，有20头牛参加比赛。抽签分组后，13号牛一进去就跟着8号牛跑，没打起来就没有结果。第二场，1号牛进去跟着丹寨的牛跑，然后困水了，又没打起来。第三场，15号牛和20号牛抵了一下就分开了，跑了的那牛就输了。第四场，9号牛刚从剑河获得牛王称号，等候16号牛多时，一下子就打起来，身经百战的9号牛胜利了。第五场，21号牛等着7号牛，没等到就跑了。后来，5号牛和2号牛打了一分多钟，2号牛逃跑。10号牛看到17号牛就跑了，17号牛很矫健。3号牛进去看到11号牛就跑了。12号牛抵了几下19号牛就跑了，救牛的好不容易才拉住12号牛。18号牛和丹寨陈会长的3号牛斗，结果是18号牛厉害。我对陈会长说要胜不骄败不馁，他边给牛浇水边摇头，很想哭的样子，后来看人家的牛打架时很羡慕，“太阳太大了，牛不肯打，在我那里都打得很好”。第二轮，11号牛与13号牛一组，13号牛很厉害，跟着11号牛跑，几个人拉尾巴才拉住。接着是17号牛打败1号牛。三点半举行第三场时天气阴下来了，9号牛与18号牛斗，18号牛很厉害，牛主人是有名的爱牛人。20号牛与12号牛斗，12号牛跟着跑，被8人拉住。17号牛与5号牛打得激烈，被拉开。7号牛与13号牛斗，13号牛猛冲但没打，后被抵翻在地两次，几次进攻后逃跑。第四场，5号牛被7号牛抵翻后逃跑了。18号牛与17号牛相抵两分多钟被拉开，两头都可以进入前四名。17号牛向12号牛猛冲，相抵两分多钟被拉开。18号牛向12号牛猛冲，12号牛力气太大，相抵很长时间，18号牛逃走，得了第四名。17号牛向7号牛猛冲，看到那么大的牛角害怕了，得了第三名。7号牛与12号牛争第一，打跑为止，结果7号牛逃跑，12号牛第一。

高硐斗牛大赛

崇尚自然的民族文化让世界绚丽多彩。在县城等到万户水寨的公交车，碰到一个县审计局专注于自己业务的干部要回那里，邀请我到他家吃和住，他老婆在那里开商店。万户水寨的基础设施是政府出钱修建的，做好后房子30万元卖给迁移的居民，是上下两层，每层两间。有做生意的老板买房子花了40万元，一个卖百货的三层房每层两间花了50万元，一个卖早点的花了将近40万元，其中贷款10万元。那审计局干部说：“小镇离县城不远，有公交车直达，城里人周末来这里玩玩是很好的。少数民族如果还是生活在原来的山上，怎么融入现代文明呢？”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二元结构是发展中地区普遍存在的事实，发展的过程就是社会结构更加灵活的过程，是二元结构逐渐消失的过程。吃饭时他老婆说：“还是贵州好，住两层的木板房很舒服。以前我们上学时老师教拼音是用水族、布依族和普通话三种语言教，现在我女儿二年级，老师不许说水族语，否则就撵出去，那老师自己也是少数民族人。”蒙红斌同志认为：“民族文化的保护值得下大力度。升学考试不用考民族文化，逼迫少数民族儿女放弃自己的民族语言、文字和民俗传承，一味追求汉文字，这是很不好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