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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和平、民主的新东北的文艺新军”——《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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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4月10日,在广漠的辽吉荒原上,一本充满朝气的新文艺刊物《草原》诞生了。它是以辽吉文艺工作者协会名义出版、由袁犀和山丁等人负责编辑,东北地区文学工作者认真实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努力反映和歌颂“新的人物,新的世界”的第一本综合性文学刊物。在东北现代文学史和现代文学刊物中,有着相当的影响和地位。

山丁在《回忆·怀念·哀思》一文中曾经谈起《草原》命名的由来:“从法库到郑家屯的行军路上,我们的车队穿过一望无垠的草原,远远望到草原上一片连一片的荒火,像一条条蜿蜒的火舌,舐噬着草原,那闪闪的火光,烧红了半拉天。我们为这壮丽的景象歌唱起来:燃烧吧!让东北的草原燃烧起来吧!让我们在这草原上歌唱自由,歌唱光明;让我们为冲破封建的束缚而呼吼我们一切精神上的解放啊!《草原》就这样诞生了。”413976

《草原》创刊伊始,便直言宣告它鲜明的政治倾向。编者在《发刊的话》中以诗一般的语言,充满激情地写道:

我们的《草原》,就是要说出人民的话语,我们愿她成为人民的喉舌。我们要使她为人民服务,要使她成长为建设和平、民主的新东北的文艺新军。在这里——在《草原》上,我们要赞颂,要歌唱,我们赞颂和平,歌唱民主。

让我们诅咒那法西斯主义的黑暗、压迫、掠夺与屠杀吧!

让我们为东北人民在敌伪血腥的统治下所遭受的苦难,而呻吟、悲叹、愤怒……去号召复仇吧!

让我们来歌唱自由,歌唱光明……歌唱那值得东北人民而歌唱的一切!

让我们为冲破封建的束缚,而呼吼我们的一切精神上的解放呵!

我们要以自由的文艺,扫清一切敌伪的奴隶文学。

我们要任我们的思想、情感,在我们的《草原》上尽情地奔放!奔放!413977

正是基于这样充满火热的革命激情的创刊宗旨,这本十六开本的杂志“那套色的封面上”,画“有三个战士骑着三匹马奔驰在草原上”413978。袁犀在《编辑后记》中进一步指出:“在《草原》要出版的时候,中国法西斯正在调动了几个军的兵力,向着人民的军队和人民的政府进攻。”413978“每一个文艺工作者,每一个文艺青年也必须立刻站到人民的最前面来,用你的言语,你的诗,呼出几千万人民胸中的希望、愤怒和坚决的抗议。”413978

《草原》以大量的篇幅刊载了“歌唱伟大的时代”、反映解放区人民火热的生活和斗争的作品。殷参的报告文学《我遇见的两个农民》以自然、流畅、朴素的语言,再现了两位东北农民的辛酸家史和翻身解放后的欢欣与喜悦。艾汶的叙事诗《荒火》、蔡天心的小说《圈套》、吴梅的诗歌《是翻身的时候了》、郑蜀的诗歌《心愿——记张老汉的话》则是直接取材于伟大的土地改革运动的文学作品,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那个激动人心而又纷纭复杂的历史年代,塑造了解放区新型农民的形象。

更令人瞩目的是,《草原》上还出现了革命军队官兵的形象。沙子的《桑干抢渡》真实地描绘了一队革命战士为“要迅速的走上东北的战场,驱逐日寇出中国”,“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地抢渡桑干河”的壮勇情景,今天读来仍令人激动不已。此类题材的作品还有实翔的《风沙》、顾明的《嫁祸者》等。

解放区火热的斗争生活,吸引着许多正直、进步的知识青年。表现知识分子追求光明和革命、投奔解放区的篇章也给人以强烈的印象。天蓝的散文《和人民在一起》,以浪漫主义的笔调,形象、概括地描绘了东北青年由麻痹、徘徊到思索、追求,进而走向人民营垒的思想演变过程,展示了他们经过革命斗争洗礼后的崭新风貌。袁犀的《断章》则以诗的语言和电影艺术的技巧,通过对作者脱离国统区、投奔解放区的一段经历的描绘,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幅生动、真实、感人的历史画面,是该刊的上乘之作。

《草原》上还刊载了一些直接以现实政治斗争为题材的作品,如山丁的诗作《中国的火灾》、毕向的诗作《你们人民的公敌》、刘流的诗作《歌》等,感情炽烈,具有较强烈的感染力。特别值得论及的是,现代女作家陈学昭创作的《擦枪》《白城子》两首新诗刊载于此刊。查丁茂远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陈学昭研究专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作家传记和著译系年等均未记载。遗漏的原因,大约是作者本人对在那个炮火连天的年代一挥而就的作品早已忘却,抑或由于刊载两首新诗的刊物鲜为人知,不易查找。这对作家生平、创作的资料整理和学术研究,当然是个缺憾。现将新见之诗歌照录如下。

擦枪

陈学昭

她用那不熟练的手,

拣起一支九九式的新步枪,

——都是从敌人过去的军火仓库里发现的,

卸下零件,

抹上油,

把生锈的遗痕,

小心地细致地擦去;

她感到第一次,第一次做了一件比较直接而有用的事情;

把枪擦得光滑而明亮,

当在被逼自卫的时候,

好使那锐利的子弹,

深深地穿过反动派好战分子的胸膛!

一九四六年六月二十日

白城子

陈学昭

在车站大楼的窗前,

瞥见被晨霞所笼罩着,

从高大的树丛中透露出的红瓦屋

白城子,

高原上美丽而恬静的城镇,

我早就从尊敬的朋友口中,

听到了你的名字!

在你的土地上曾洒了多少劳动者的血,

和不甘心被奴役的英雄们的血,

是他们的血使这个城镇如此美丽,

今天,

民主的人民和战士们的辛勤的工作,

更增加了你的庄严和美丽;

我歌颂你,向你告别!

向你告别,默默地说着再见,

祖国是多么大而辽阔啊,

路是多么的长;

但通过我们的心,

我们还是靠得近近的呢!

一九四六年六月二十日

这两首新诗,发表在《草原》1946年第1卷第2期(1946年7月15日在洮南出版)。编者特别在《编辑后记》中指出:“五四时代的文学家陈学昭先生,她把近作投给本刊,是本刊的荣幸。”413981关于陈学昭诗作发表的有关情况,笔者曾有幸聆听当年《草原》编者之一、辽宁省作家协会驻会作家山丁先生的讲述。史实是,《草原》第1期主要是由袁犀负责编辑。第2期的编辑工作则是由山丁完成的。山丁当时在洮南担任联合中学校长,教务繁忙,编辑《草原》只能利用业余时间来做。稿子编好后,送交许立群同志(当时任中共辽吉省委机关报《胜利报》主编,曾以笔名杨耳在《草原》上发表过文艺作品,解放后任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审定,然后交胜利报社印刷厂印出。此时恰好陈学昭来到洮南,许立群同志出面设宴款待,山丁应邀出席作陪。席间,山丁向陈学昭谈到正在编辑中的《草原》第2期的情况,并热情邀请她为刊物撰稿。山丁回忆说,陈学昭同志是五四时代便有作品问世的知名作家了,当时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大家很尊敬她,她待人非常谦虚和蔼和真诚,听完山丁约她写稿的一番话,当即应允并很快写了两首新诗送交《草原》发表。今天看来,我们着实应当感谢《草原》的编者,因为陈学昭的新诗尽管不在少数,但《擦枪》《白城子》两首,却似乎是作者在漫走东北解放区时唯有的诗歌创作,这就令现在的研究者能更充分地窥见其此时的思想与创作风貌,从地域的角度观之,它又为东北现代诗歌增添了新的内容。

在《擦枪》诗中,作者以直白、朴实、简练的语言,摄录了其在东北境内行军途中“擦枪”的一个镜头,虽并无令人费解的蕴义,但所表达的对“反动派好战分子”的憎恶之情,确是颇具战斗性和感染力的。实际上,诗中所述,乃是诗人行军生活中十分真实的一幕。据《工作着是美丽的》记述,珊裳在东北行军途中,曾在合江省委招待所小驻。一天,他们一行正发愁整天无事可做。这时,“通讯员两手捧着一脸盆油,肩上搭着好几块白布,所长则拿了几支步枪。所长把枪放到地板上,指着在把油盆放到房子中间的通讯员对他们说:‘你们跟着他学习擦枪吧……’”大家五人编成一组地干了起来。“从所长口中得知:最近佳木斯附近发现了一个日本关东军的军火仓库,得到了好些步枪,这些步枪有点生锈,但是上点油,擦一擦,就可以用的,前方的战士迫切需要这些枪。”“珊裳和同志们就专心地起劲地擦起枪来。他们很快就学会了拆枪和装枪。这一件事情使珊裳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她为着发现自己并不是完全无用的,而稍稍宽慰了一些。”413982《工作着是美丽的》是一部自传性纪实小说,主人公珊裳的经历,绝大部分取自作者的真实生活。书中以上所引,无论事情本身或每个细节,都与《擦枪》诗丝丝入扣。

《白城子》与《擦枪》有着相同的语言特色,内容则是对晨霞中的这座英雄城市的礼赞。它有着美丽、恬静的自然风格,更由于这片土地上曾抛洒过奴隶的热血,而今又有“民主的人民和战士们的辛勤的工作”,而显得分外妖娆。当诗人怀着恋人般的心情向它告别时,想到的又是祖国的辽阔和道路的漫长。不管将来走到何方,诗人的心灵还是与它靠得很近。这颇有点古诗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意味了。

《草原》原定半月刊,创刊号封底已注明,杨志和编《东北文艺大事记要》亦照录。然出刊情况后来却有了变化。第2期是在继创刊号之后的7月15日于洮南出版的,两期相隔约三个月。

据《草原》编辑者之一山丁讲,《草原》出了三期即告停刊,惜笔者未见到第3期。

《草原》是解放战争时期诞生于东北解放区的较早的重要文学刊物。所载文艺作品,大都具有鲜明的地方色彩和民族特色,堪称新时代的人民的文艺,应视为解放区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草原》以表现新的思想、新的人物、新的时代精神而呈现于东北文坛,与沦陷区的文学刊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于探讨东北现代文学史具有相当的史料和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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