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导读

我在税务系统工作多年，变动了很多工作岗位。

正如前面所介绍的，作为政策法规司负责人，我参加了1994年税制改革实施的全过程。这是我引以自豪的一件比较大的事。

第二件比较大的事应该是我作为第一任国家税务总局稽查局长组建中国税务稽查系统。1997年我对稽查体制建设提出了一系列政策建议。比如，市、县一级稽查体制，专项检查制度，稽查经费制度，协查制度，行政处罚和司法处罚的关系，稽查局的执法主体地位和行政级别，等等。历经多次反复讨论，到2003年基本都被肯定了下来。

第三件大事就是金税工程。

金税工程一期从1994年开始实施，试运行时间不长，由于效果与预期相差甚远而停止运行了。这使金税工程被不少人视为不可能成功的项目。韩国对增值税发票实施了交叉稽核。1995年IMF在上海开了一个研讨会，对此提出了否定的意见，规劝其他国家不要搞这样的项目。有一段时间，税务系统内部和社会各界对金税工程众说纷纭，毁誉不一，而国务院领导同志则口头或书面多次严厉批评金税工程的建设工作。

我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接手了金税工程二期。根据毛泽东同志“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军事思想，我和其他同志一道研究起草了金税工程二期方案。金税工程二期在凭证上只覆盖增值税专用发票，暂不覆盖普通发票和海关代征凭证、运费发票、农副产品收购凭证、废旧物资收购凭证；在征管环节上只覆盖纳税人开具发票、税务机关认证发票、受理报税、交叉稽核、协查四个环节，暂不覆盖登记、申报、入库等环节，而所覆盖的这四个环节按照“电子采集信息、网络传递信息、电脑比对信息”的模式设计，取消手工操作。这个模式则是根据我对政府行政管理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的内容之一——的理解而提出的。2000年8月向国务院领导同志汇报并得到了批准。截至2003年7月31日，金税工程二期按照预定方案全部建成。

2001年1月1日金税工程在五省四市投入运行，当年7月1日在全国投入运行。从此，随着防伪税控开票系统覆盖范围的扩大，增值税的征收率持续大幅度提高。不考虑政策减免税、个体户定期定额、进出口等因素，2002年增值税征收率已达到63%，比墨西哥、秘鲁50%的征收率高1/4，其中，工业已超过70%。另一项计算考虑了部分减免税因素，增值税征收率已达70%，工业已超过75%。有人估计，如果将全部政策减免因素都计算出来，征收率可达75%以上，工业可达80%以上。据英国税务局的材料，英国增值税征收率为85%。对比一下英国和墨西哥、秘鲁，中国增值税征收率能达到75%，金税工程的成效无可质疑了。同时，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件数量大幅度减少；每个案件和每张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骗抵的税款大幅度减少；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活动从实施到被查获的时间大幅度缩短。这些现象表明，增值税发票的征管出现了人们盼望已久的好形势。特别应该指出，2001年以前，因虚开专用发票被判处死刑的就有百人之多，被判处有期徒刑的有数百人，被行政处分的更是难以统计了。如果把这些人的亲属、朋友也考虑在内，所造成的社会的精神和物质损失就太大了。金税工程促进增加税收收入是可以计算的效果，而有多少人避免了杀头和牢狱之灾，这个社会效果的价值是难以计算的。更令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国家税务总局从1994年实施新税制以来，一直在下大力气抓队伍建设，也处理了不少参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活动的税务人员，但令人气愤也颇有些无奈的是，税务人员参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活动的人数在2000年以前一直呈现上升趋势。这一趋势在2001年出现了拐点，开始掉头向下。从2000年的200多人降到2002年的十几人。作为一项政治体制改革的实践，其效果之好，几乎令人难以置信。正是基于这样的结果，我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撰写了这篇论文。

最后应该补充说明的是，在2001年至今的3年时间里，虽然案件减少，但仍然出现了一些案件。有人据此提出金税工程浪费国家资财，根本没用。他们的材料满天飞，造就的声势不小，也引起一些领导同志的关注，但几次对话以后，人们发现，提出这种意见的人如此置事实于不顾的背后，隐含着推销其商品的动机，对他们的意见也就无人理会了。

虽然这种完全否定金税工程的意见被绝大多数人所拒绝，但作为金税工程二期主持人的我却不能等闲视之。无论如何，发生的案件是事实。金税工程建成了，为什么还有案件发生？对此，我们必须有准确的分析和判断。不能因为那种完全否定的意见被绝大多数人所拒绝，我们就无视案件发生的事实了。

冷静的分析告诉我们：正像我们打败了国民党几百万大军以后还有众多小股土匪一样，我们每月控制了5000多万份增值税专用发票，涉及税款5000多亿元，但手工发票取消时间不长，还有根据设计暂未复盖，今后逐步解决的海关代征凭证、运费发票、农副产品收购凭证、废旧物资收购凭证这四种凭证，每月200多亿元抵扣税款在金税工程控制之外，所以，确实有犯罪分子利用尚在金税工程控制之外的四种凭证，或在2003年7月31日之前利用手工发票来骗取抵扣税款。虽然相对于5000多亿元而言，200多亿元的犯罪空间已经小得很了，但对犯罪分子来说，他们会利用我们取消手工发票和现行四种凭证之前的时间差，在这200多亿元的活动空间里向我们挑战。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在用金税工程覆盖四种凭证的时间里和每月200多亿元抵扣税款的空间里和犯罪分子进行绞杀战。

在新任国家税务总局局长谢旭人同志的主持下，“一窗式”的“票表比对”延伸了金税工程覆盖的征管链条，已经开始的运费发票新的征管办法即将把运费发票纳入金税工程覆盖范围。前者已经取得了明显成效，后者也必将进一步压缩犯罪分子活动空间，其效果是可以预见的。如果能把海关代征凭证、农副产品收购凭证、废旧物资收购凭证全部纳入金税工程覆盖范围，增值税征收率一定可以进一步大幅度提高。

如果税控收款机的使用把普通发票也纳入金税工程覆盖范围，金税工程三期把增值税征管链条全部覆盖，我有把握地预见：中国增值税征收率可以达到甚至超过发达国家比如英国——85%以上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