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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统一俄国史教科书:问题的提出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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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近十年中,俄罗斯总统普京(В.В.Путин)政府两次倡议在中学教学过程中编写和使用统一的俄国史教科书。第一次尝试是在2007年6月普京同历史教师的那次著名会见之后,但是没有成功。在克里姆林宫规划框架下编写的菲利波夫(А.В.Филиппов)版教科书在中学也被认为是不需要的,原因在于,权力把对俄国史“唯一正确的”解释强加于社会的尝试遭到普遍不满,教科书容量大,并且对五至十一年级的教科书缺少公认的方针。

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之后,在他的第三个总统任期内,带来了一系列新的倡议,以及相应的编写“正确”叙述俄罗斯历史的统一教科书的尝试。普京在2013年2月19日民族关系委员会会议的发言上,建议“顾及不同年龄、但在统一的框架下编写统一的中学俄国史教科书”,并且强调不存在“内部的矛盾和双重的解释”。2163350

根据《俄罗斯教育科学部民族关系委员会会议总结纲要》第五条,组织制定了《历史文化标准》和《新祖国历史教学法大纲》。此外,俄罗斯教育部部长利瓦诺夫(Д.В.Ливанов)、俄罗斯历史学会主席纳雷什金(С.Е.Нарышкин)和俄罗斯军事历史学会主席梅金斯基(В.Р.Мединский)联合通过了《编写统一中学俄国史教科书线路图》。这些文件引起了科学教育界关于中学历史教科书内容、完善教科书编写方法,以及教科书印刷特点等问题的激烈讨论。俄罗斯教育科学部、俄罗斯科学院、俄罗斯教育科学院开展了一系列活动,探讨编写统一历史教科书的想法。

2013年4月11日俄罗斯教育科学院关于统一历史教科书的会议上,指出以下几点:解决问题的系统性、统一观点的具备、权威立场的必要性。同时提出了以下问题:应当只有一种教科书,还是同时存在几种;统一教科书的历史观是怎样的;教科书社会评审委员会的构成应当怎样;统一的历史教科书与其他课程教科书应当怎样结合;等等。2163351

讨论者指出,编写统一的历史教科书具有政治的、而非教育的特点。从教育的角度要求,统一教科书必须与教育法相结合,而教育法当中认可的教学可变性与统一教科书的概念是矛盾的;统一历史教科书必须与联邦国家教育标准相结合,而这一标准也不会要求调整历史教育的内容。2163352

2014年11月17日至18日,俄罗斯科学院世界通史研究所举办了“历史教育与科学的现状与前景”全俄会议,教育部部长利瓦诺夫参加了此次会议。与会者对编写统一历史教科书持激烈的批评态度。他们认为,编写统一历史教科书的想法不可行,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对历史进程重要时刻的解释也将是唯一的。2163353

科学教学法的杂志上展开了针锋相对的辩论,其中指出了几个关于编写统一俄国史教科书的关键问题,即编写统一教科书的需求性、必要性和可能性,统一教科书独立观念的基础,以及组织统一教科书方案的审定等。

2014年,俄罗斯教育科学院教学内容与方法研究所教学法实验室的专家们就统一俄国史教科书的需求问题,对133位莫斯科州普通中学的历史老师进行了问卷调查。在回答关于教科书的数量问题时,即每个年级是否需要统一的教科书(像苏联时期那样),还是保留选择教科书的可能性,有49%的老师赞同使用统一教科书,这其中既有新老师,也有经验丰富的老师。赞成保留教科书选择权的老师占了46%,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是具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师,另外5%选择不确定。2163354

讨论还指出,唯一的和统一的历史教科书之间存在着原则性的差别。大多数讨论者坚持认为,统一教科书并不等于唯一的教科书,应当在严格的大纲下,唯一概念的基础上,编写五至十种不同的教科书。

统一教科书的拥护者们将教科书看作团结俄罗斯社会的一个重要因素,调节社会政治和谐、缓和冲突、与过去和解的一种手段,以及在祖国史课程中用具体例子培养青少年宽容和公民意识的一个重要方法。总的来说,在俄罗斯社会发展的当前阶段,由上层政治领导集团提出的统一教科书构想,可以看作为正在经历精神危机和文化断裂的俄罗斯社会寻找团结信念的(一次尝试)。2163355

同样的,对中学采用统一俄国史教科书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抱有正面态度的同时,也存在着怀疑的声音,其中著名俄罗斯史学家、历史教科书作者、俄罗斯联邦教育部前第一副部长亚·费·基谢廖夫(А.Ф.Киселёв)的反对声最为强烈。他认为,编写统一历史教科书最主要的障碍是“不管是在职业历史学家中,还是在社会舆论中对一系列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都缺少统一的观点和国家意识形态”。基谢廖夫还担心,编写统一俄国史教科书的工作变成了另外一项商业规划,在这一过程中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反而耗费了大量的财政资金。为了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建议将编写中学教科书的工作从市场关系中解脱出来,把它完全的变成国家管理。2163356

讨论者纷纷提出了帝俄、苏联以及后苏联时期采用统一和多种教科书的历史经验(问题)。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针对不同类型的教学单位设计过著作者教科书,这些教科书中介绍的是关于俄国历史的个人观点。在准备出版阶段,所有这些教科书都要经过人民教育部的法定获准程序。苏联时期,为了形成统一的意识形态,在中学中使用统一的但并不唯一的符合国家要求的历史教科书。而在苏联解体后的十年(20世纪后10年),从完全的混乱无序,到形成由俄罗斯教育部批准的教科书大纲,积累了编写和使用多样的教科书的经验。

讨论最激烈的是关于确定统一俄国史教科书独立基础的问题。俄罗斯社会对该问题意见各异,阻碍了统一教科书规划的实现。此外,还有其他的严重问题亟待专业性的解决。在《新祖国历史教学法大纲》的规划下,现行的周期式的中学历史教学(第一个周期是五至九年级,第二个周期是十和十一年级)要倒退回线性的历史教学(五至十一年级为统一阶段)。但是这种线性历史学习的变化必须解决一个问题,即中学教育中的义务教育是指哪个阶段。根据《俄罗斯联邦宪法》,九年级毕业是基础普通教育中的义务教育阶段,也就是说,根据前述大纲的规划,九年级的学生学习祖国史应当学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罗斯帝国”这一主题,但很明显这是不可以的。规划的制定者们强调,历史学习应该按照从五年级至十年级的线性方案,这是最合适的模式。十一年级时,在基础水平上,可以加开其他的课程,例如,“世界背景下的俄国史”。这是否意味着从五年级到十年级的线性方案中,基础普通教育阶段也应当包含十年级呢?大纲中并没有回答这一问题。2163357

讨论者普遍赞同大纲规划中强调要克服“政治史教学计划和教科书中缺乏历史文化材料和将这些材料公式化”的问题。大纲规划中着重强调了社会、民族和宗教问题,世界观问题和不同历史阶段不同社会群体人们的日常生活问题。2163358

很多讨论者注意到,现行的联邦国家教育标准在调整历史教育方面与祖国历史教学大纲之间存在矛盾。具体是指,两者制定的基础不同,教学大纲是按照史学逻辑,而联邦国家教育标准则是按照教育心理学的逻辑制定的。此外,2011~2013年联邦国家教育标准并没有制定俄国史课程(五至九年级基础阶段,十至十一年级普通中等教育阶段)内容细则。另一个矛盾在于,教育标准是在多样化历史教育的观念上制定出来的,并没有事先考虑到统一的俄国史教科书。在多样化的原则下,2012年底通过和制定了《关于俄罗斯联邦教育法规》,其中同样没有考虑到统一的祖国史教科书问题。2163359

涉及教科书问题的很多文章中都指出,编写统一教科书有必要考虑当代信息教育环境的特点,如今历史教科书已经不再是获取信息唯一的、主要的渠道了。此外,社会调查显示,当代中学生在各种信息源中把教科书排在最低的位置。与此相应,按传统编写的俄国史教科书仅有很小的机会可以在中学生中获得欢迎。当代的教科书,除了它的传统功能以外,还应该扮演信息社会革新者的角色,应当成为构建认知过程的一种手段。2163360

讨论中还指出,在编写统一教科书中应当顾及俄罗斯国家形成的历史特点,俄罗斯社会多民族、多文化、多信仰的特点。在统一的俄国史教科书中必须考虑到多元文化教育的需求,在高年级学生中形成不同民族间文化的相互影响,加强具有不同文明价值观的人们之间的相互尊重。

在实现以上所述愿望的同时,讨论者建议中学统一俄国史教科书的编写还要思考以下的教育任务:

——培养中学生理解不同民族文化的独特性,尊重民族价值观和种族特点;

——培养对文化差异的正面态度;

——培养在多文化、多民族和多信仰的俄罗斯社会能够有效沟通的个性;

——在班级、学校、乡村、城市、都市以及整个社会的政治种族共同体中形成学习者的民族关系文化;

——在俄罗斯社会实现移民儿童一体化过程中的教育支撑。2163361

讨论中对教科书规划的审定给予了高度关注。事实上,所有的讨论者都指出,这一过程存在着主观性。著名的俄罗斯史学家奥·奥·沃洛布耶夫(О.О.Волобуев)直接表示,“现在由专家和历史学家进行的审定是主观的,不公开的”。2163362事实上,当前缺少教科书的作者与评论者的对话机制。审定是背着作者进行的,作者并不知道审定者是谁。对于来自评论者的关于未来教科书文本的重要意见,出版社站在评论者一方,要求作者删掉评论中指出的所有不足,如果这些评论带有主观性质,则很容易在作者与评论者的辩论中被推翻。

历史教科书审定过程中的另外一个严重不足是无一例外地将历史学家作为评审专家。正如叶·叶·维亚泽姆斯基(Е.Е.Вяземский)指出的那样,“他们可能是特定的史学领域中的著名专家,但是未必在历史教育问题中那么称职,他们不知道中学的特点,没有考虑到学习者认知的可能性。在编写教育内容和作为教育内容物质载体的历史教科书问题上,史学与教育心理学的方法存在着明确的矛盾”。2163363

讨论者不止一次指出,完善专业的和社会的俄国史教科书审定系统是非常有必要的。在具体的建议中有人提出,对当代中学教科书制定科学教学要求的必要性,回归到苏联时期对中学历史教科书的审定,不仅有历史学家和俄罗斯科学院、俄罗斯教育科学院教学法专家的参与,还应当有教师、方法论专家和家长参与的广泛的科学教学与社会审定。2163364

讨论中,对于未来俄国史教科书的作者们设置了很高的标准。在2014年1月14日普京总统会见了新教学大纲的编写者们之后,组织编写新的祖国史教科书的任务落在了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俄罗斯历史学会的肩上。2015年5月15日,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教科书科学方法论委员会会议上,公布了教科书方案审定总结,该总结是由俄罗斯科学院通史研究所所长丘巴里扬(А.О.Чубарьян)带领的俄罗斯历史学会委员会做出的。委员会共审定了来自5家出版社的8套教科书(六至九年级、十至十一年级)。其中“教育”出版社、“德罗发”出版社和“俄罗斯词语”出版社的三套教材从中胜出。“俄罗斯词语”出版社十至十一年级的教材没有经过审定,因此这套教材延期一年使用。在5月15日的会议上,上述三套历史教材获得推荐列入联邦目录的同时,有37种现行俄国史教科书由于不符合新的祖国历史教学法大纲而被剔除出联邦目录。因此,总统关于在俄罗斯中学实行统一的、但不唯一的俄国史教科书想法在两年半后实现了。现行规划的成功与否只能在实际使用教科书一段时间以后才能够评价。2163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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