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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科学性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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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字是当今世界仍在使用的唯一一种直接载意的文字符号系统。苏联文字史专家B.A.伊斯特林把现代汉字称做“词素文字”,认为它“具有一切条件来表达各种各样最复杂的作品”,而且“具有独特的国际性质”1687130。中国学者竺家宁先生也认为,现代汉字是一种现成的国际书面语。1687131这两位学者都提到的汉字的“国际性质”,也正来自汉字“直接载意”的特点。

从人类文字的形成史来看,由图画文字到表词文字,是一切有文字的民族共同经历过的文字起源过程。表词文字过去亦称表意文字,本来都具有“直接载意”的性质。然而在汉民族以外的其他民族中,由于表词文字不能表现语词在句中的语法变化,因而不能构成有声语言的完整记录。所以表词文字又向着表音的方向演变,经过音节文字,形成现在单纯表音的语音文字或音素文字。如英文、俄文、阿拉伯文等。可是,汉民族语言有一个特点。它的语词在句中并不发生语法变化。汉语的语法就表现为句中语词的排列顺序。所以,当汉民族有了表词文字——古汉字之后,一字一义一音节的古汉字只要按照汉语语法规则排列起来,就构成了声音语言的完整记录。这是汉民族的表词文字没有进一步向着完全表音的方向演变,保留了直接载意的功能的原因。

从古汉字形成的时代起,汉民族就存在着两个相对独立的语言符号系统——口语和书面语。书面语既载音,又载意,但其载意准确,载音不准确;口语当然是通过声音载意的,但其中同音字、同音词又不断增加(如“麻”、“嘛”、“摩”、“蟆”,“名”、“洺”、“铭”、“茗”、“明”、“鸣”,“琵琶”、“枇杷”、“噼啪”等),以致必须借助书面语才能分辨清楚。这两个语言符号系统处于一种互相补充、互相印证、共同发展的关系中。由于书面语主要使用于官方和知识阶层,口语流行于“寻常百姓家”,这两种语言形式又各自形成许多不同的特点。到后来,竟出现了两种语体——文言和白话。文言主要用于书面语,但也上口;白话主要用于口头交际,但也有文字记录。20世纪20~30年代,由“新文化运动”的一批先进人物带头,中国掀起了白话文运动。自那以后,文言(古汉语形式)才逐步退出历史舞台,形成现在的现代汉语和现代汉字系统。

白话文运动是应当肯定的。因为它提倡的书面语形式,不仅贴近口语,而且使文字表达更臻完善、准确和细腻,因而也更成熟。但是,与白话文运动一起,有些更“左”的人士又走入另一个误区,提出“汉字落后”,“汉字难学”,“汉字必须走拼音化道路”的主张。这股“消灭汉字”的风潮,从那时起一直吹到80年代,提出“汉字拖四个现代化的后腿”。目前,中国语言文字学界仍然存在着“汉字落后”和“汉字优越”两种尖锐对立的观点。汉字能不能走拼音化道路,汉字有没有科学性可言,汉字在现代科学技术面前还有没有生命力?下面谈点粗浅的看法。

汉字走拼音化道路,我认为是行不通的。因为拼音文字是口语语音部分的书面记录,它不具有直接载意的性质。前已指出,汉语在与汉字共同发展的长期过程中,形成大量同音字、同音词,这些同音现象全靠汉字加以区分。如果把汉字改为拼音文字,汉语中的同音异义现象将无法分辨,会产生大量歧义和混乱。记得1987年在莫斯科的时候,莫斯科大学东方语言系的汉语班曾讨论过一个问题:讲汉语的人,脑海里要不要跳出相应的汉字?有同学向我做调查。我回答说,如果发生同音字方面的歧义,那是一定会跳出来的。他们的汉语教师举“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指出如果不跳出汉字来,这句话将无法理解。我赞成这位老师的看法。苏联同学还说,讲俄语的人脑海里并不跳出俄文字母或用字母拼写的单词。我相信这一点。这正是两种语言、两种文字的区别。俄语发展了语音的方面,汉语却发展了相应的字形的方面。因此,如果把汉字改为拼音文字,取消它直接载意的功能,那实际上也就是要求现代汉语的发展退回到两千多年前,重新走过类似欧洲语言发展所经历的全部过程。这当然是行不通的。

再说“汉字难学”问题。汉字与拼音文字相比,确实难学。但所学符号的性质和功能,却各不相同。学拼音文字,学到的是记录语言的语音部分的符号系统。学汉字,学到的是记录语言的语音和语义两个部分的符号系统。多了语义部分,所需的图形符号自然也多出上百倍。但对于学习语言阶段的幼儿来说,学汉字也不是什么特别繁难的事。现代幼儿智力研究表明,婴幼儿认识事物的方式是先记忆后理解,先整体后局部,而且对图形符号的记忆和分辨能力超过对声音符号的记忆和分辨能力。具体就学习语言和汉字来说,其难易程度的顺序是:学认字最易,学听懂话次之,学说话又次之,学写字最难。那么,在学龄前认一批汉字(只认不写),实在是比学说话还容易的事。现在香港儿童就是3岁认字,5岁写字,上学前能独立阅读。日本的石井勋教授,不会讲汉语,但可以将汉文译为日语、英语、德语,并用这些语言阅读汉文。他40年来坚持教日本幼儿认汉字,发明了“石井式认字教育法”,还撰写了《汉字兴国论》。石井勋教授发现,认汉字还具有开发智力的功能。“日本从1967年开始的一项实验指出:十年前实施汉字教学的幼儿园小朋友智商提高很多,5岁教汉字,智商达115;4岁教,智商达125;从3岁开始实施3年汉字教育,智商达130。结论是3~5岁是一生中学习汉字最快,记忆力最强的时期。”1687132在日本,仅用“石井式认字教育法”教幼儿认汉字的幼儿园就有几百所。石井勋教授说:“汉字是智慧和想象力的宝库。”1687133日本发明协会会长、幼儿开发协会理事长井深大先生也说,汉字的模式教育“是拯救日本当前教育的主要方法之一”1687134。可见,“汉字难学”是要作具体分析的,这种“难学”与学到汉字后的受益相权衡,实在是事半功倍的好事。

再说“汉字拖四个现代化的后腿”问题。既然汉字走拼音化道路是行不通的,既然汉字“难学”并不可怕,且有开发智力的功能,那么汉字与现代化的关系,也就只剩下汉字与科学技术相结合的问题了。当1946年美国第一台电子计算机问世之后,拼音文字很快进入计算机系统,汉字却遇到了重重困难。然而,经过科学技术专家的努力,中文电脑还是诞生了。1990年11月,中国大陆和台湾的有关专家联合举办了汉字键盘输入测试活动。结果表明,汉字的输入速度已高于英文。对此文广人先生作了这样的说明:“汉字为什么能超过拼音文字的输入速度呢?原因就在于我国汉字信息处理技术已由单纯使用字码(即为每个汉字编一个码),发展为以字码为基础,以词码为主导的阶段,这样‘社会主义’一词就不再需要击16键,而只需击4键即可。由于汉语以复音词为主,因此词码使用频率极高,汉字输入的速度就大大提高了。而拼音文字,难于搞词码,每输入一个词,必须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当然速度就慢。用信息学的术语来说,汉字是非全息输入,拼音文字是全息输入。即以上述三段中文与英文为例(指测试用的三段文字——笔者),中文161个字(含标点符号),共需击键371次;英文共778个字节(含标点符号),共需击键778次。如果输入人员技术相当,那么汉字的输入速度当然比英文要快不少。”16871351993年10月26日,中文信息研究会名誉会长钱伟长先生在“汉字文化周”开幕式上宣布:汉字在计算机上输入的速度,每分钟已达600~650字。这是拼音文字无法比拟的。北京大学王选教授等发明的激光照排技术,也使汉字排版速度落后于拼音文字的历史结束了。1687136这样,汉字与现代科学技术相结合的问题已基本解决。剩下的还有机器翻译、语音识别、语音合成等,需要进一步研究开发。我们相信,计算机对图形符号的识别、合成能力不会低于对声音符号的识别、合成能力。而汉语的语音识别、语音合成势必要借助汉字系统来实现;汉字系统与拼音文字系统的互译问题,则要求将汉字的图形符号系统与外文的语音符号系统相对应。这些方面,应当说前途也是光明的。

总之,汉字的科学性已为现实的科学研究所不断证实。“汉字落后论”是没有根据的。汉字与拼音文字相比,各有短长,不应当采取脱离实际的非科学态度。比如,汉字的直接载意功能是拼音文字所没有的,但汉字对统一口语方言的作用则远远比不上拼音文字。再比如,汉字作为一种天然长成的国际书面语,不能不说是汉民族对世界文明的一大贡献,但汉字系统的完善、成熟又使汉语对它产生依赖性,以致汉语的口语表达比不上欧洲语言的丰富、完满和准确。在我们看来,汉字与拼音文字相比是先进的,而汉语口语与许多印欧语言相比则是相对不发达,或者说相对落后的。这种看法与“汉字落后论”的观点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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