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定高铁站后面有汽车站，工作人员很和蔼，说晚上可以坐车到盘江，旅游的人都是去那里的金海雪山景区玩。车上的妇女说：“贵定人很真诚友好，你可以从盘江到昌明再到云雾一直玩过去，都是同一条路线，都是布依族聚居区。”盘江镇的青石板街道两边楼房整齐，老街每周一赶场的日子很热闹。早晨沿着盘江水行走，桥的一边正在建别墅区，另一边有一家生产军用服装的国有企业，一个背着包出来的人说住在这里空气很新鲜。红色的自行车赛道由细沙子铺成，宽宽的盘江水一片银白，河床浅浅的，露出大片沙滩。河那边小山绵延，山上一片葱郁，山坳间有村寨、田野和水泥路。河床在麦董寨转了一个大弯，河水碧绿，河流缓慢，河岸有柳树、槐树、梧桐树，河中倒映着绿的树木和白的房子，绿水上柳絮轻轻荡漾。这里有一大片田野，田里有黄的稻谷桩子，有绿油油的蔬菜，冬天里油菜尚未开花，那一条条田埂很有色彩，翻耕的黄泥土洋溢着自然的气息。河上有大桥，大桥那边是麦董布依族人家。这里以前是小麦战略储备基地，小麦供北方的官兵食用，管麦仓的主事称“麦董”，后来沿用成为寨子名称，这里是元明清时期连接湖广的古驿站。桥头斜倚着一棵古柳，有一个修房子的人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有小伙子在送快递给一位妇女。我说：“这里真是山清水秀。”那小伙子说：“那就住在这里，有许多人来了后就住在这里了。”那妇女说：“我们祖先是从江西来的。小时候没有这个桥，以前都是用很大的木船过河，木船一次可以装一二十人，桥是70年代村里修建的。”现在的乡村已经离散化，提供这样的公共品只能依靠国家了。2015年5月发生过大洪水，自然的力量依然不可忽视，需要组织的力量才能应对。

这里有168户730多人，有陈、罗、岑三姓住在小山坡上。麦董寨的河岸一片绿，浅浅的河水掠过一片片黄黄的沙滩，沙土在水中摇动。顺着弯曲的公路上寨子，山坡上一片翠竹很粗大，一棵150年的银杏树高大端直、叶子青青。一棵银杏王，有1000多年历史了，树身粗粗的，分出五根，树上枝条横伸，满眼的叶子黄灿灿的，地上的落叶一片黄。“千年古树万年根，神树保佑麦董人。”清嘉庆四年（1799）兵部尚书兼云贵总督富僧德催办粮饷，曾在此处搭棚休息，村民对古银杏树更加崇敬。寨子古朴幽深，有寨门两个，南寨的山坳间有一片田，田间有一口井。屋前的对联有“不交公粮千亩绿，免去学费万民欢”。路边有清嘉庆四年富僧德总督立的《夫马定章碑》，是对官员的行为进行制度上的约束，当时经常有苗民上督府控诉各地乱摊乱派。乾隆五十七年（1792）七月二十八日规定：“如需夫在百名、马在三十匹以外，始准照户均户催募，每夫一名给银八分，每马一匹给银一钱六分许，书差人等经手包折各该户亦不得稍有违抗。其余火杆桔子及贡杆，一切日行差使，夫在百名、马在五十匹以内者，悉以该县站夫驷马应付，均不得向该苗民等混行摊派雇用，所需料豆、包谷及众装草料并木桔苛杂烦永远革除，均应平价购买。官民亦永远遵守，毋得阳奉阴违，致于查究各宜禀遵。”制度经济学认为：“（有效制度的）第一项准则是制度应具有一般性。换言之，制度不应在无确切理由的情况下对个人和情境实施差别待遇。……第二项准则是，有效规则必须在两种意义上具有确定性：它必须是可认识的（显明的），它必须就未来的环境提供可靠的指南。因此，确定性准则意味着，正常的公民应能清晰地看懂制度的信号，知道违规的后果，并能恰当地使自己的行为与之对号。……第三项准则是制度应当具有开放性，以便允许行为者通过创新行动对新环境作出反应。”2637336地方官员的个体理性与国家的集体理性有不一致的方面，需要制度建设使各守其职，需要宏观调控以利于长远。

音寨有600多年历史，是贵州省重点保护的13个民族村寨之一，这里的布依山歌十八调在国内外很有名。每年农历六月初六很热闹，有的说是纪念盘古，有的说是纪念江西祖先。寨内观音庙修于明洪武年间，宣传栏将佛教与儒家相贯通是值得称道的：“对过去的人和事要宽怀，要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继续沿着河边往上走，田里有一片片客栈和卖小吃的房子，村庄内有条条溪水从山上流下，田中有水从地下喷出。村寨里写有“少种玉米多种果，日子越过越红火”，政府对农民适当加以引导是有用的，政府调控市场、市场引导企业是有益的。幼儿园墙上写着“智、仁、礼、勤、学、信、诚、恒”，儒家的内在规范是十分有益的，应该在日常生活中做到知行合一。这些规范也需要与正式制度相融合。一片商铺都关着门，一个女子骑着摩托车而来，她说：“我这里只有饺子，若要吃别的你就到镇上去吃。”

旧治古城现在属于昌明镇范围，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于此建县。贵定还有阳明祠，这里儒家文化浓郁，以往人才辈出。村口有一棵150年的皂荚树，村内两个土地庙都在大树下，原始宗教文化依然存留。这里是盘江的上游，河上有一座古桥，河中有古代的断桥和步行石墩，桥头一家店主说这桥有300年了。桥是骑尉郎赞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修建的。山顶有佛教庙宇，修于嘉庆三年（1798）。庙边有一棵高大的树，树顶上有两个老鸦窝。旧治小学初名魁山书院，明永乐年间指挥使叶凤捐资创办，明万历三十六年改为贵定县学。郎天赐，同治六年（1867）武进士，官至直隶龙泉关都司。安佩莲，清嘉庆十年进士，官至长沙知州。郎先锦，光绪十年（1884）创办旧治高、初等学校。黄治林，清同治年间官至副将。戴戡，郎先锦学生，1915年赴日本留学，回国后与蔡锷一起讨袁，后任贵州省和四川省省长。郎德沛，1925年于日本东京明治大学毕业，回国任北京女师大教授，后来在交通部工作，曾任长顺、邓川县长。路上招一辆车送我到公路上，司机说：“我也是这里一个教书的，就在那里。那个大观园是人为的。”公路上又招一辆面包车带我到昌明镇，公路修得平整宽阔，司机只收了我5元钱。附近几个镇的山上都种着刺梨，有不少刺梨厂房。路上还看到拿着锹劳动的人们。昌明镇是开发区，河的一边有不少工厂，河的另一边是老街区。老街上人很多，生活气息浓郁，一个家庭客栈里有两个老人，还有几个妇女抱着孩子聊天，她们说许多人工作不必外出了。我烤了一会儿火就要上去，住一晚60元，十分实惠。老人领我上去，说：“有电热毯，被子也很厚，需要什么就说。”这是儒家文化保存较好的地方，让我感到贵州的民间充满人情味。早晨走的时候我特意向他们打了招呼。

龙潭湾

昌明镇上有昌明河，又有瓦窑河。摩托车司机带我到龙潭湾布依族寨子去。他是电子学校毕业的，在外打工回来的，家里小孩儿要上学，老婆又要生娃娃。龙潭湾的山上是有机茶种植基地，广场是布依族山歌大赛之地。村里有一个土地庙，里面是块石头，界碑立于1918年寒食节。大道两边田里蔬菜很绿，有一堆堆稻草梗，四面小山环抱，小山上树木茂盛。瓦窑河饮水保护区，田野间大道旁有一个苗家山庄，锯木头的人说人家关了门。河流边有一片房子，大都关着门，只有一个妇女在。河水声很响，有大河中水在石头间流，有山边沟渠水汇入大河，沟渠水满而清，大河上有堤拦住水。行走在水泥路上，沟渠清澈见底，水里有树枝和草木摇动，水底的蒿草如翡翠，石子晶莹剔透。大河在青山边，树木和芦苇倒映在河中，鸟儿尽情歌唱，沐浴着灿烂的朝阳。一个老人很有情调，要到山上去玩，说在家坐着也没意思，山上有人等他。他们以前也是从江西来的，他说：“河很长，从隔壁镇的山上发出来，两条河在这里汇合，沟渠的水是从河里拦截来的。”在村口招了车送我到汽车站，司机是交警队的，说昌明是工业区，只有那个水电八厂效益不错，人多一些，是风力发电的。工业化会带来社会结构的变化，会带来组织发展、制度创新和人的发展。马歇尔说过：“土地的价值随着与农产品销售市场的交通的每次改善而上涨，也随着较远地区加入它的产品市场而下降。”“虽然工业环境的发展，大体上有提高土地价值的趋势，但是，它也往往降低机器和其他固定资本的价值。……可以无限增加的东西是不能长期保持稀有价值的；如果它们是一些相当耐久的资本品（如轮船、高炉和纺织机），它们就很可能由于技术的迅速进步而大大贬值。不过，有些东西（如铁路和码头）的价值，在长期内主要取决于它们的位置。”2637337

云雾村

从昌明镇到云雾镇，公路路况很好，两边小山绵延。开始两山间的坝子较窄，山坡上种着刺梨，写有“万亩刺梨，十里画廊”字样。越接近云雾坝子越宽，有蔬菜种植基地，有葡萄采摘园，山上有一层层茶树。一个老师说过：“云雾是贡茶基地，到处都说自己的是贡茶，但云雾发现了一块碑，那块碑就能证明那里的是贡茶。”从云雾镇上乘摩托车到云雾湖，那是离镇子不远的山上水库，发源于云雾山南麓的五条溪流，水库面积80余平方公里，建于1956年，属于乌江水系。水库中有一座座小山，上面都是杉树，这边有茶场，对面是茶山。那摩托车司机说：“那个茶山背后是云雾山，云雾山很大的，上面都是苗族人种的茶。那里是旅游开发区，修了许多凉亭，很多人到那里去玩，那里也是长寿村。昌明有高铁和火车站之前是不如云雾的。”我知道有两个长寿村后，要司机拉我到山下坝子中交通方便的那个。走进长寿村，有一片荷塘，荷塘中有水，水中有芦苇，荷叶一半是青的，荷塘中有风雨桥和小亭。长寿村四面小山环抱，山上树木葱郁，坝子中有小山上长着树，未开垦处都长着草。这里田野一大片，田里都有水，农房掩映在绿树中。房子前都有很大的水泥场子晒着水苔，公路上晒了许多这种东西，这里有这样的工厂，宣传牌上写着“厂农一体”。坝子内村庄有五六个，有苗族老人在割草喂牛吃，他说：“我家门前有桥，以前就有，新中国成立后撤掉了，现在又修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走，村子里有个年纪很大的苗族老妇，很精神地和我说话，但言语不通。田里有个放牛的人说：“这里的几个寨子主要有汉族、苗族和布依族，各寨子一个民族、两个民族、三个民族的都有。”村寨房子很好，公路一条条很整齐，偶然有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回家。那边有一条河，河边有一块碑，说的是贾家入黔始祖洪武三年（1370）从洛阳而来官至兵部侍郎的事。河边有几个钓鱼的，河水在阳光下白闪闪，河上有桥多座，河里蒿草很多，河边有长的风雨亭，亭边有一个妇女在跳舞，还有一个两岁的娃娃在手舞足蹈。人们长寿应该是因为环境宜人，空间开阔，阳光灿烂，小山、田园、树木、河水以及阳光让人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