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黄晓勇（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院长）：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今天又来到“笃学讲堂”。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刘蒙将军来给我们就国际形势和国防问题做一个讲座。

刘蒙将军1952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后来又在军事院校深造。曾经在部队带过兵，做过科学研究工作，也当过军事外交官，在芬兰和爱沙尼亚担任过三军武官，也担任过联合国的军事观察员和中国维和部队的司令。他因为长期的军队和军事外交生活，对国际局势、国际关系以及国防建设，在理论、政策和实践上都有很深的造诣，有很独到的观点和见解。大家稍后听刘将军做报告的时候会经常听到“我个人认为”，我们特别喜欢“我个人认为”这样的说法，因为这才能反映一个人的风格、一个人的特点，不要总是说“领导怎么说的”“××怎么说的”。希望大家今后说话时经常说“我个人认为”，这样比较好，这样证明你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意志、独立的见解，你还会有特别的成就。

刘蒙将军就是这样一位对国际形势有深刻洞察、有独到见解的军事家。当然，不得不提的是刘将军是中国著名的军事家、军事指挥家、军事理论家和解放军的统帅刘伯承元帅之后。刘伯承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重要的缔造者之一，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几十年革命斗争生涯中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的活跃的军事指挥家之一。所以今天我们能够请到刘蒙将军来给我们做报告，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下面我们就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刘蒙将军给我们做报告。

刘蒙：谢谢！刚才黄院长介绍了很多，当然很多是过奖了。在此我就不过多地介绍我个人了。前段时间黄院长说让我跟大家交流交流，我非常高兴。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呢？在座的都是天降大任之才啊。我在国外工作过很多年，发达国家很多国家领导人、部长都是学习社会科学的，我相信将来我们在座的很多人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我在北欧待过十年，北欧有一个制度就是国家领导人、部长要定期到国防大学学习，这对国家建设很有好处，因为国防毕竟是国家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当时问黄院长，讲什么题目呢？他说就我的专业讲。我的专业无疑是军事，所以我开始就想讲一讲国外国防的变化，后来我觉得还是要从国际形势讲起，只有从国际形势讲起才能把很多问题讲清楚。国际关系本来应该是外交部部长谈的，我一个军人为什么要谈国际问题呢？我想用马克·吐温讲过的一句话可以回答，他说：“Everybody talks about the weather，but nobody does anything about it.”他实际上把国际形势比喻成天气，说人人都可以谈，但是未必能对天气做什么。所以国际形势是大家可以随便谈的，我也从军人这个角度谈谈我对一些问题的看法。

国防肯定是要面对危险的，没有危险就没有国防，所以二者是息息相关的。这个也就是孙子讲的“知彼”。据说汉墓出土的《孙子兵法》把“知彼”放在前面，可见我们的老祖先是非常重视“知彼”的，没有“知彼”恐怕就很难做好国防工作。这是我第一个想讲的事情。

另外，正如我刚才讲的，我在国外工作很多年，尤其在联合国工作的这段时期，主要是搞维和，跟其他国家的军人经常深度合作，所以我听说过东欧的一个笑话，翻译过来就是说：如果这个事情是不行的，你不去说行，就不是合格的外交官；如果这个事情不行，你不敢出来说不行，那你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如果你心里想，但是嘴上不说不，你就不是个女孩了。第三句当然是个笑话了。这个东欧笑话的本质就是讲军人必须说实话。

清朝康熙年间法国人来给我们测绘国土面积，测绘的结果约为1480万平方公里。据说这一数字到了乾隆年间扩充到1520万平方公里，那么现在呢？小学生都知道是960万平方公里，失去多少，就不用说了。晚清末年帝国主义瓜分中国，我们受了很多洋人的欺负。所以当时仁人志士就说了一句话：富国强兵才能救中国。

《孙子兵法》绝对不是一本士兵手册，而是一本我们人人都应该读的书。我就从《孙子兵法》讲起，主要根据我的一些理解，讲讲我个人的看法。因为我先后在国外待了二十年，国外很看重国际形势研究。而且我正好赶上了东欧剧变，目睹了东欧剧变的一些具体情况，现在跟大家分享一下。中国人讲“自古之兵非好战”，我当兵四十多年，尤其做过维和工作，深刻地理解战争能给人类带来什么。

《孙子兵法》一共十三篇，孙子在“军争篇”里说了一句话，叫作“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不知道对手在想什么，就没法和他打交道。这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事情。只有对国际形势有了深刻的了解，我们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和其他国家打交道。

美国推出一个“巧实力”政策，就是参加2016年总统竞选的希拉里提出来的，英文叫作“Smart Power”（巧实力）。“巧实力”实际上来自美国对国际形势的一个研判，绝对不是一两天就会改变的，而是一个非常长期的政策。我们提出的和平崛起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而且是一个非常好的外宣口号。但是客观地讲，和平崛起会遇到一些困难和阻碍。理由是什么呢？第一，从现在来看，资源和市场的争夺不可能是一场和平游戏；第二，美国人认为打破平衡就是威胁，即打破现在的格局就是威胁，所以他们必然会提防我们，针对中国提出很多对策。客观地讲，现在各大国之间战略思维的起点，仍然放在地缘政治和地缘秩序上。而且从这些年的现实来看，这一点更加明显。

希拉里提出的“巧实力”本质上就是制约中国，这是毫无疑问的。从一定程度上讲，美国很多战略家可能比我们更明白《孙子兵法》。孙子在第五篇“兵势篇”中，开篇就讲“善战者，求之于势”，到底什么是“势”，孙子做了一个非常好的比喻，他说石头和木头的一个特性就是你如果把它放在平地上，它就是平稳的，但你要把它放在山坡上，就能形成“势”。那么怎么布“势”呢？就是要把石头和木头放在山上。美国实际上就是这样做的。你看前几年比较太平，美国人没有讲“中国威胁论”。美国人的“中国威胁论”就把我们周边国家放到山上，形成一个“势”。日本肯定也想借“势”。从日本的立法和武装力量上来看，变化是很大的，所以我们也应该做好相应的准备。即使发生冲突也肯定是在低档次上，但如果能够制止这个冲突，那就能维护和平；如果不能制止，那就会越搞越糟糕。

对于“势”，孙子也讲了一个规律，他讲“方则止，圆则行”，也就是说一味地“软”肯定是不行的，特别是在对方布“势”的阶段，如果你不能软硬兼施两手来破“势”的话，可能机会就过去了。讲到软硬问题，毛主席有句话：帝国主义政策就是“胡萝卜加大棒”。你硬起来，可能胡萝卜多了，棒子反而少了。所以“硬”不是一个简单的硬，“软”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软。要选择时机，最重要的是摸索和把握事态的发展规律，才能很好地应用两手，因其势而利导之，使自己的战略格局永远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

为了把这个问题讲得更清楚一点，我想回顾一下我从20世纪90年代到2005年在欧洲所看到的巨变，可能对我们会有所启发。

1991年苏联解体，1993年北约在伦敦召开了一个会议，叫“伦敦会议”，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个会议。在会议开始的时候，许多北约国家都提出一个问题来，说“华约”不在了，“北约”还要不要？大家都知道“华约”和“北约”是对抗的，因为成立了“北约”，很快苏联就成立了“华约”。所以大家都提“华约”不在了，我们“北约”还要不要了？这次会议在美国的主导下，确定了一个方案，就是不遣散“北约”，使“北约”从纯粹的军事机构转向西方的安全军事机构，这是这次会议主要达成的协议；第二，就是提出了“PPP”，翻译为“和平伙伴关系”（Peaceful Partnership Programme）。通过PPP，西方国家就可以向前东欧国家求得深入的军事合作，这也是为东扩做准备的。

一开始东欧很多国家都不敢参加这个PPP，美国人就邀请俄罗斯带头。俄罗斯因为当时判断错误，第一个签了PPP，签了以后其他东欧国家都签了。实际上美国和俄罗斯并没有深度的军事合作。而通过PPP，美国与东欧国家有了非常深的军事合作，有机会改造整个东欧的国防和军事力量。当时美国在“北约”会议以后，到处宣传“俄罗斯东山再起”威胁论，跟“中国威胁论”很相似。完成对俄罗斯的布势，让俄罗斯不可能东山再起，与美国平起平坐。实际上PPP的合作主要是“两只手”，“一只手”从波罗的海这个地方进去；另外“一只手”从南高加索进去，最后它就把乌克兰抱在了西方的怀里。如果你一看地图，就会非常清楚地看到这些。所以乌克兰事件一发生，普京在南奥塞梯的问题上毫不客气。熟悉相关知识的人都知道，南奥塞梯是南高加索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所以在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联邦一周年的纪念日上，普京宣布跟南奥塞梯结盟，把这块拿过来了。实际上苏联时期，有黑海舰队、波罗的海舰队，还有一个北海舰队。波罗的海舰队实际上是被半堵在里面了。我在丹麦待过四年，丹麦就在波罗的海的平衡处，两边有两个海峡，一大一小，这个地方在苏联强盛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修桥的，修桥以后就把这大船堵在里面了。但是苏联刚一解体，丹麦马上修了两座大桥。如果西方再把黑海舰队拿走（黑海舰队的基地在克里米亚），那俄罗斯就只剩北海舰队了。所以，一旦把苏联最重要的三块之一——乌克兰拿走，俄罗斯就再也不是横跨欧亚的巨人了。而且从根本上来讲，东斯拉夫最重要的三块，就是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如果乌克兰被拿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现在在乌克兰上的斗争是非常激烈的。

我在爱沙尼亚担任武官的时候，主要就是研究波罗的海三国的军事、国防、政治。在PPP之后，像我刚才讲的，美国人跟俄罗斯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军事合作，但是西方国家派出了大量顾问到波罗的海三国。所以我在波罗的海三国的几年里，见得最多的就是国外的军事顾问团，听到最多的就是“俄罗斯东山再起”威胁论。西方国家当时对波罗的海三国实行了四大项目的军事援助：第一个是给波罗的海三国免费建一个波罗的海国防大学；第二个是给波罗的海三国建立一个联合陆军训练中心；第三个是给波罗的海三国建一个联合舰队。这些都是免费的。最后还建立了一个波罗的海三国联合空域监控网。除此之外，给波罗的海三国士官以上的军人6个月到美国学习语言的机会，这可需要花费一大笔钱啊。

英国专门负责给波罗的海三国建宪兵部，所以英国的宪兵司令三番五次出现在爱沙尼亚的首都，我见过好几次。有一次爱沙尼亚国会觉得花钱太多，想取消宪兵制度，头天报纸一登，第二天英国的宪兵司令就去了，直到说服爱沙尼亚国会同意建宪兵机构才走。当然，现在波罗的海三国都进入了“北约”。进入以后，这四大项目的前三项，就由“北约”共管。但是空中监视网没有和“北约”共管，由美国直接管理，它是监视俄罗斯军事情况最前线的一个哨所。我记得当时我给国内写报告就说：可能西方跟俄罗斯最后要争夺乌克兰。

英国有本书叫《后现代社会》，这本书在欧洲的影响很大。它把未来的世界分为三阶段：第一个叫作Post Modern Society，就叫后现代社会；第二个是Modern Society，叫作现代社会；最后一个是Former Modern Society，就是前现代社会。他为什么提出这些理念啊？他说有史以来，象征着国家主权的有三个要素，一个是货币，一个是国防，另外一个就是外交关系，这是主权的三大支柱。欧盟进入了后现代社会，但它偏偏信奉共同货币、共同国防和共同外交，这是一个全新的理念。他说欧盟这种社会是象征着未来的一种社会模式，靠协约共同发展。所以在欧洲将来不会出现战争，它跟以前历史上所有的国家形式都是不一样的。他还讲到中国等金砖国家属于现代社会。还有一些不太发达国家，像非洲一些落后国家，属于前现代社会。

这本书还讲到从生产力和经济基础上比，欧盟只好不坏，但是它在战略思维上还停留在战前，可能会给世界带来一些新的矛盾。记得我当时在芬兰做武官，“9·11”事件发生以后，西方就在芬兰召开了一个国际性的会议，主要讨论安全问题。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跟芬兰政府要求作为一个旁听者参加这次会议。因为我当时跟他们关系很好，而且这并不是一次保密性很强的会议，所以后来我就作为一个普通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根据会议安排，美国一家研究所所长有一个专题性发言，他讲了很多，包括美国为什么采取这些政策等。后来我觉得作为唯一的东方参会人员，我得提个问题。他讲完了，我说我是中国驻芬兰武官，在欧洲工作了多年，现在欧洲最多的问题是美国的单边主义，我看了一本书（就是刚才提到的《后现代社会》），这本书在欧洲很流行，里面还提到了一些关于美国的战略思维和单边主义。没想到这个美国人非常强硬，跟我说“我认为英文中根本没有‘单边主义’这个词，这个词是那些无法影响美国政府决策的人发明的”（因为他知道我是外国人），他不想回答我。

俄罗斯实际上深知“北约”和欧盟很多态度是不同的，所以它对待欧盟东扩和“北约”东扩的态度也不完全一样。西方和俄罗斯在乌克兰爆发冲突之后，我看到美国一些报纸嘲笑欧盟对世界格局的一些观点，说欧盟太幼稚——什么是共同防务呢？实质上就是没有防务。什么是共同外交呢？实质上是没有共同外交。就是说拿不出一个东西来，不仅从军事上拿不出，从外交上也拿不出。德国人、法国人，大家所有看法都不一致，作者就嘲笑欧盟的这种观念。

最近在咱们身边也发生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是亚投行问题。在亚投行问题上，英国不管美国的态度参加了，随后法国、德国、意大利都要参加。有些报刊记者就说英国背叛了美国。其实我们冷静想一下，不完全是这样的。亚洲有着巨大的市场，目前和将来相当一个阶段都是世界经济最活跃的地区。美国可以拿出重返亚太的战略政策来，但欧盟是有限制的，军事上不可能，因此它唯一能够参加亚洲经济活动的可能性办法，就是参加亚投行，这是英国决策的一个根本变化。从这点上我们可以看到欧盟跟美国的思维不完全一样。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亚洲。美国有了重返亚太的政策，搞环太平洋演习、导弹防御演习，实际上就跟当年在欧洲的很多做法一样。美国人在周边各国布势，可是我们很多人还没有想到未来的危险。曾经有人还在钓鱼岛问题上希望美国断公道。美国在钓鱼岛问题上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找美国人来主持公道可能吗？2014年11月10日北京举行了APEC会议。APEC会议是个非常成功的会议，我们在会议期间也尽量说服美国回到建立新的大国关系上来。会议结束的时候，习主席和奥巴马还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在记者招待会上，奥巴马说了一句话，说对于美国重返亚太，构建中美关系是重中之重。个别记者就片面地记录说：美国重视我们的程度比日本强多了，中美关系比日美关系好。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以后，奥巴马到澳大利亚参加G20峰会，他在G20峰会上又讲了一句话说，亚洲现在需要一个亚洲版的“北约”，一个跨太平洋军事安全机构。如果我们现在不建立这样的机构，将来我们就会后悔新兴的大国势力挤兑我们。奥巴马回国以后就任命福特当国防部长。福特原来是国防部副部长，这个人实际上是操控美国重返亚太计划的重要人物之一。奥巴马提到的这个机构是日本、澳大利亚、韩国，再加上一些小国家建立起来一个安全机制，美国在创造这样一个安全机制。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第一，最近美国和韩国在海外成立了第一个和外军的联合作战指挥司令部；第二，前段时间发生了F-18迫降台湾。其实这不是迫降，从军事角度来讲，叫作预备临时降落，没有故障原因，是临时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原因要求在你的机场降落。而且在美国起飞的时候是三架飞机，而不是两架，还有一架是从来没有在亚洲用过的电子侦察机，显然是去执行别的任务了。其本质是给我们一个信号：你跳不出第一岛链。我们现在经常用的第一岛链、第二岛链这些词，实际上是杜勒斯创造的。杜勒斯当时是为了封住中国大陆，绝不能让中国大陆的势力跳出第一岛链。

因为我是军人嘛，说句粗话，从历史上看，各大国在未来竞争的格局上，都是“拉屎攥拳头——暗里使劲”，都是不客气的，是十分激烈的。美国有着世界上最强的咨询机制，美国对华战略的总方向是经过真正的研究而制定的。因此我们看到的表面上的今天缓和明天紧张，无非为了达到其所制定目标的一个随机而变的手段。我们要看到，美国的战略基本点是不变的。所以我刚才说，美国绝对不可能到中国来说的战略决策是一个，三天以后到澳大利亚说的是另外一个，回到美国后又是一个新的，哪有一个国家是这样搞战略的呢？所以说我们理解错了，个别记者方向理解错了。

普京执政以后，曾讲话指出在叶利钦时代，叶利钦把与美国的关系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一切围绕这个，但现在应该把外交的重点放在为俄罗斯争取未来的发展空间上。我觉得这提醒了我们一个道理，即我们应该从全局来看，一切为了中国未来的发展。当然，我们国家也是这样做的。

下面我讲一些专业性可能稍微强一点的内容，就是新军事变革、一体化整合作战和国防建设。我刚才讲了，在座的可能将来有很多人成为国之栋梁，知道一点国防知识和军事知识是好事。当然我不是想用我的观点来影响大家，只是想跟大家来一起讨论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战争，军队无疑就不需要存在。我在外面工作的时候，我们研究了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国防白皮书，因为各国都要制订自己的国防计划——白皮书。西方人的一个基本思路，我认为是非常正确的。就是首先要面对危机来研究问题，接着研究需要什么样的能力。能力就像一张桌子，它由几条腿支撑着，一个是军事理论，一个是装备，一个是军队的编制编成，一个是训练，一个是保障，相当于一个五条腿的桌子。因此在研究问题之前要先把问题看清楚，这是研究问题的一个基础。我插一段话，很多人可能不做军事工作，认为现在打仗就是打装备。其实不然。如果说打仗就是打装备的话，恐怕是回到了李鸿章年代的李鸿章思维。李鸿章在鸦片战争战败以后，他的思维就是中国有火器就有希望。他认为火器好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李鸿章也是爱国的，他也是千辛万苦用了他自己所有努力为我们建立起一个北洋水师，他那时是不容易的，花了1万亿两白银。这在世界历史上是没有的，当时北洋水师一跃成为世界一流的海军。当时看到我们的武器装备很好，李鸿章也觉得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甲午海战之前，有人就预测，日本远远不如我们，如果说日本是鸡蛋，我们就是石头，它不敢跟我们发生海战。结果是不但发生了，而且我们惨败，整个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因此，作战能力绝对不是靠武器就能完全提升的。

翻看中国近代史，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八国联军侵华等把我们的国土从1500多万平方公里，变成了960万平方公里，这是非常沉痛的教训。因为国防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军队，所以我就讲一讲从1995年以后倡导的一场军事革命。新军事变革的实质是什么？新军事变革倡导者欧文斯的一本书里有一段话，他说新军事变革恐怕要从1990年的海湾战争谈起，在沙漠风暴中，美国用了高性能的传感器，包括卫星手段，实施了信息共享，精确打击，最后美国只阵亡了147个士兵，赢得了这样一场大的战争。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的，可以说在军事史上翻开了新的一页。

美国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的国家，美军是一个善于检讨的军队，因此美军的报告，不说成绩，只说问题。美军在这样一场大的战争中胜利，并没有沾沾自喜，他们在总结报告里写了这样一段话，“缺乏联合作战的能力，自己检讨自己，在部署作战和后勤等方面大量沿用了二战时期的做法。”这是报告的原文，他们认为缺点很多，所以必须提出一个现代的一体化的联合作战模式。1996年初，欧文斯提出了一个词——系统集成。这个词说得非常准确，他要把美军的整个武器系统和国防建设整合成一个体系套体系的东西——大的是大体系，下面是子体系，子体系下面还有小体系，小体系又由各种要素构成的这样一个结构。所以当欧文斯提出这个理念以后，美国就爆发了新军事变革。

新军事变革十几年过去后，欧文斯与人合写了一本书，叫《揭开战争迷雾》，一共有两版。第一版中国没有翻译出版，我看的是原文；第二版中国翻译了，所以大家在市场上能买到，这是一本好书。他在书里回顾了美国十几年的军事变革过程，他讲到军事变革发生的过程始终是联合与分离的斗争。接着书里还特别提到了美国的海军是一个大军种，有海上陆战队、海航等。因此一开始最难接受联合概念的是美国的海军。海军只是美国国防的一部分，只有大的一体化的联合作战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美军一直沿着这样一条路在往前走。

新军事变革最主要的内容就是联合一体化作战。这是美军对自己的新军事变革的一个归纳。对于美国人实施的联合一体化作战，我们国内的说法大多是信息化。2000年，美国开始给我们搞军事评估报告，这是一个很高的待遇，以前对苏联一年搞一个，现在对我们一年搞一个。美国在评估报告中一直用拼音字母翻译“信息化”，到现在为止美国都理解不了我们的“信息化”这个词。我们片面地理解成“信息化”，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办公室里得换计算机，因为咱们得信息化了；作战室里得换大屏幕，因为咱们得信息化了；通信部门得换设备、通信器材了，因为也得信息化了。其结果是什么呢？打起仗来肯定联动不起来。

回顾一下沙漠风暴后经历的几场战争，我们可以看到，战争的目的不同，打法也各不相同，但是一场比一场的联合程度大。我简单地来回顾一下。首先是科索沃战争。科索沃战争，美国没有很好地摧毁南斯拉夫的新型防空武器，也就是监控室的导弹。美国的陆战之王阿帕奇，飞过去以后根本没到南斯拉夫上空，从战争开始一直到战争结束，这让美国人感到非常耻辱。美国打了79天，也没有把地面部队给消灭了，它本来觉得阿帕奇是很好的武器，最后只好采取联合打击，摧毁移动设施，实际上美国赢南斯拉夫的战争是很不光彩的，它是把老百姓的移动设施都打了，人们没吃没喝，桥也断了，迫使南斯拉夫投降的。

其次是阿富汗战争。美国也想出一个很聪明的战法，以联合精确重大战斗目标，然后以特种兵，包括空投，占领战略要地的做法，迅速地结束了在阿富汗的战争。没有像苏联一样，过于与游击队纠缠。

再次是伊拉克战争。伊拉克战争跟其他几场战争的打法又不一样。我在联合国的时候，在伊拉克工作过。伊拉克是石油很多的国家，最大的油港就在法奥地区，法奥地区和科威特非常近，我对当地的地形非常清楚。美国为了能先控制法奥的石油，没有像别的战争，先拿导弹轰炸，而是先让英国的特种部队夺取法奥地区，然后再用联合作战模式，长驱直入，直捣巴格达，把萨达姆搞掉。

最后再看利比亚战争。利比亚战争的打法又不同。希拉里说利比亚战争是美国用“巧实力”政策第一次在国外实施的军事行动。它是让多国部队来作战的。轰炸开始美国和英国联合，然后法国单独进行，最后交给“北约”牵头。这时它又试用了一个武器。因为利比亚战争是在没有出动地面部队的情况下推翻卡扎菲的，所以“炸”是最主要的手段。美国的巡航导弹在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时候，90%是从空中和水面发射的。这一次战争是用潜艇发射的——70%以上的导弹是从潜艇里直接发射的。

我们可以看到，美军在联合作战上达成了共识，而且美军在2005年提出一个新的概念，不再是一体化联合作战，而改为一体化作战，“联合”两个字不要了。为了实现目标，它提出了八项标准，现在美军继续按照这个标准执行。

欧文斯还讲了一句话，他说推动新军事变革的动力无疑是新的科学技术，但是思想观念的更新是发轫。发轫是什么？就是古代的车停下来时要由根棍支撑，防止往坡下滑，相当于现在汽车的手刹。就是说如果你的观念不更新，这个手刹不拉开，车子本身有再大的动力也走不动。一体化联合作战无疑是世界军事发展的一个大方向，只有这样才能取长补短，有效制敌。美国倡导的新军事变革实际上影响了世界的军事理论、作战思想、编制编成、武器装备和训练等。现在，一体化联合作战能力的强弱已经成为衡量能不能加入“北约”的首要标准。

一体化联合作战实际上是一个老概念。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各个军队都采取了一定程度的联合作战。20世纪50年代美军就已经非常重视了，越南战争中就体现了很多联合作战的思想。联合作战的精神是什么呢？是统一、凝聚和互信，最重要的是协作。原来大家讲到的联合作战，主要是海、陆、空三军联合，现在美军提的联合作战，是海、陆、空、天和Cyber五域联合，我个人反对将Cyber翻译成“网”，我觉得不确切。我讲讲我的道理，供大家参考。美国2010年有一个机构叫Network Command（网络司令部）。解散后接着又成立了一个Cyber Command，就差一个词，我们很多翻译就不知道怎么翻了，说美国解散了网络司令部，又成立了网络司令部，大家都搞不清楚了。

我们追溯Cyber这个词，Cyber起源于希腊语，讲的是在冥冥之中控制人类的万神之王，是一个看不见的万神之王。钱学森先生将Cybernetic翻译成“控制论”，钱老对他自己的这个翻译很满意。如果我们延续钱老的说法，现在就是处于一个虚拟的、控制人的控域。如果简单地把它翻译成“网”的话，网是传播控域信息的物理网，是一个物理空间，不是一个Cyber，Cyber是传播物理网背后的东西。所以我个人认为把它简单地翻译成“网”确实有点说不通。

为了把新军事革命讲得更清楚一点，我想咱们以小见大，我把陆军一些特点的变化归为三点讲一下，大家也许就能理解新军事革命到底会带来什么了。第一个我想讲一下美国的网络中心战对美国军队的影响；第二个讲一讲美国在陆军中搞了一个叫“可重组开放结构的模块化建设”，这就是新军事变革带来的一些变化；第三个我想讲一点美国的陆军武器装备体系，大家由此可以看到武器装备体系是怎么变化的。

现在讲第一点。美国1997年提出网络中心战理论，直到现在它都是指导美军作战最主要的核心思想。这个理论改变了原来的平面中心作战理论。它有几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实现了信息的充分共享；二是能够使分散位置上的部队发挥出整体优势；三是使得指挥明显加快；四是使整个作战效率明显提高。美军在网络中心战里主要强调网络、信息和人员的融合，而我们搞的所谓信息化，往往强调的是硬件联通和显示，所以两个理念是走岔的。美军提出了一个GIG，就是Global Information Grid，我们把它翻译成信息网。它是什么东西呢？它将战争平面化。美国的托马斯·弗里德曼写了一本书，出版于2005年，叫作《世界是平的》。是说进入信息时代，这个世界变成了平的，大家都躺在一张平的网上。所以作者讲哥伦布发现地球是圆的，他发现地球是平的。这个时候整个指挥就平面化了，你要是一个指挥者，分给你多少信息资源，分给你多少部队资源，分给你多少海军资源，仗你去打，美军的信息化是这么一个概念。而我们的很多指挥机构现在往往还是停留在一根绳子拴着很多蚂蚱的状态，把绳子一切断，蚂蚱没有信息了，就很难办了。所以这是理念上的很大的差异。具体讲，美军提出来以精确情报牵引作战，因为情报和感知系统是现代战争获胜的关键。而我们往往把信息、数据、情报三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混在一起，所以很多事情就很难办了，实时感知不发挥作用，平台完全是个废物。

我下面想讲关于平面化的一个新内容，这是一个老概念，但是在信息化作战中被频繁地应用，叫任务指挥方式。作为一个指挥官，要向下属传达自己的战略目标和试图达到的战争目的，具体的作战军官在充分领会了领导的作战意图和目标之后，结合分给他的信息资源、海陆空资源等，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来指挥作战，只有这样才真正实现了平面化。

在说“可重组开放结构的模块化建设”之前，先讲讲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队这些年一直在争论一个问题，到底以什么为作战中心，这无疑是影响作战能力和作战水平的关键，我们看看美军是怎么理解这个问题的。美军在2004年提出了一个理念，就是模块化部队理念。这个理念是什么呢？美军发现自己的五角大楼国防力量不够用，最后经过研究证明不是数量小、规模小，而是以师为作战单位，出现了很多不合理的东西，一个是适应能力差，一个是不便于编组，不便于协同作战，使得反应速度慢，所以就搞成模块，像计算机一样有接口。在这个理念的指导下，你要想实现模块化，就要像计算机一样必须有接口，能够互相匹配，所以美国陆军现在一共有75个模块，共分成三个模式，轻、中、重。美军由于武器装备发展得越来越好，所以现在的作战能力不会亚于原来一个师的作战能力。

我再讲一下武器装备的体系建设，美国国防体系下有三军体系，三军体系下有陆军体系，陆军体系下有十个要素，这是美军的设计。每个要素之间，就像我们十根手指一样，可以很好地协同。我举个例子，像三根手指可以拿笔写字，五根手指可以吃饭，用十根手指我们就可以做各种运动了，比如打乒乓球。所以这十个要素是有协同关系的。美国陆军体系这十个要素是什么呢？有全围防护、战场指控、战场偷袭、轮式车战、机动系统、火力打击、情报、陆航等。我稍微讲一两点，让大家理解是什么意思。比如战场偷袭，主要是用装甲车和坦克车在战场上偷袭，包括M1A1和M1A2，还有现在用的轮式战车地面偷袭。

反过来再讲讲体系的重要性。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美国曾带给伊拉克140辆M1A1坦克，是美国现役的主要坦克，在历次战争中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表现良好。结果“伊斯兰国”恐怖集团打伊拉克的时候，打掉一半。美军还以为自己的坦克很厉害，大家检讨问题出在哪儿？就是它本来是在体系下的一个装备，脱离这个体系就没有任何作战能力了。因此，武器在它的武器系统里是老虎，跳出武器系统就不是了。我们在武器建设构成当中，必须以体系化建设，从顶层设计着手，才可能把体系搞好。

我再简单讲一下火力打击体系。美国陆军火力打击体系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地面，二是防空。地面上可以对300公里以内的不同目标进行打击，300公里之内的任何距离都可以，包括火箭导弹。而且美国陆军的火力打击体系是跟空军配套的，防空体系和防导体系实际上是同一个，所以美军是三段多层次，就是不但分远程、中程和近程，而且是多层次，第一次拦不住，第二次拦，二次拦不住再来一次，总会把你拦住了。最近大家可能都对萨德感兴趣，美军的防空导弹爱国者和萨德是什么关系呢？爱国者是负责近距离的，萨德是负责中空的，它从高度和远度上都超过爱国者，在三个层次里，它介于近层和中层之间。所以美国在韩国部署萨德的意图，我想很重要的是在为亚洲版的“北约”做准备。其实美国当年在欧洲搞东扩的时候也一样，首先布置中层防导系统，有了中层防导系统，就和当地的军官进行密切的合作。

在现代战争中，是没有办法进行个别武器对比的，都是系统的对抗。比如航母，如果没有很好的四大系统，包括防护系统、雷达、防空的、反潜的系统，完全有可能被一个导弹快艇或一个潜艇打沉。这和我们下军棋不一样，下军棋，航母肯定可以吃巡洋舰，巡洋舰肯定可以吃驱逐舰，驱逐舰肯定可以吃护卫舰，但是打起仗来是整个体系的对抗，所以武器建设方面必须足够重视这一点。我们前些年有点片面地提撒手锏，撒手锏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想法。武术中有个传统提法就是“四两拨千斤”？什么样的人才能“四两拨千斤”？我不可能想象一个又聋又瞎、手脚还不太好使的人去“四两拨千斤”，这只能在小说里实现。如果我们自己不去建立自己的感知体系和各种各样的体系，我们根本不可能用撒手锏来解决一切问题，这是实话。而且可以想象，战争处于低层次冲突的时候，像再扔原子弹的做法，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没有人扔过原子弹，谁也不敢。最多发生的就是常规战争、武装冲突。在低层次情况下，如果感知系统领先于对方，就有可能制止对方的军事行动。而且每一场低层次的战争比的就是感知能力，感知能力不行，仗就没法打。我数了一下，孙子在《孙子兵法》里，有79处提到了“知”，他充分论证了“知”与“胜”的关系。孙子讲了一句话，“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意思是你要不知道敌情，就是不仁慈的人，就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你不知道别人怎么当将军呢？你根本指挥不了部队去打仗。不知道敌人你怎么能辅佐皇帝呢？不知道别人你怎么可以胜利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建立自己的感知系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前两年我还在职的时候，带一个代表团到英国去，我们要求和英国国防部座谈。开始我说谈谈装备保障，英国的几个局长都来了，这可能是我军第一次去跟人家面对面地谈了一天。因为我到英国时恰逢他们在大量削减国防经费，其中坦克削减42%，自行火炮削减38%，但英国有一个叫关键守卫核心的信息系统（NOEC），一点都没削减，反而加强了。我就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这么做。英国代表回头看了看，对我讲了一句话，他说工业时代，国防建设都把经费花在看得见的飞机、大炮上，进入了信息时代，美国和我们把钱花在看不见的体系建设上，这才能真正体现现代的作战力量。这是一句非常震撼的实话，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开始我是想做个PPT给大家讲课的，但是实话实说，一个是我自己做起来挺费劲的，第二个，我想主要是跟大家交换一下看法，使大家的思想活跃一点，PPT就省掉了。刚才黄院长也介绍我父亲是刘伯承元帅，我就想到一件事，新中国成立初期，主席让我父亲给他提一点关于军队建设的意见，当时，他提出了一个想法，现在也在提，叫作革命化、正规化、现代化，现在习主席还在提，只不过顺序变成了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其实我父亲当时还提出一个思想来，非常重要，他提出了以抓联合作战来牵动中国现代化的建设，这个思想实际上是非常重要的，他1951年就提出来了。我父亲在成立国防大学以后6个月内就搞出了协同作战条例，非常棒，而且6个月就实施了我军第一次联合作战的演习，效率是很高的。1954年紧接着又搞了一个更大规模的兵团汇报演习。最后再讲一句话，实际上以联合作战牵引军队的方向，我父亲是在1951年提出来的，美国在1996年提出来的新军事变革，实质也是以一体化联合作战牵引整个美军的建设。好，谢谢大家！

刘蒙：好，大家有感兴趣的可以提问了。

提问者：刘将军您好！听了您关于武器装备的分析，有一个问题。之前看新闻报道，我注意到美国一直在讲研制空间武器，就是通过太空、卫星武器来对地面进行军事打击，它还号称一小时内精确攻击地面的任何一个地方。这种天边建设，究竟有何战略意义？中国目前有没有这种空间武器建设的构想，譬如组建自己的太空军队什么的。

刘蒙：我们这个空间武器已经做了，但是能不能够应用于当今时代，还不太好说。空间武器对于联合作战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武器，也是非常有威慑力的武器。我再讲一点理念的东西，我是学电子工程的，也搞过自动控制，我们自动控制里经常要讲到一个理念，翻译过来叫“人总在系统之中”。现在美军把空间武器用在打击具体目标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实际上讲的是非常重要的人机结合。举一个小例子，他打击恐怖分子，好几个头目被打死了。打击武器无非他自己这个人的延长。但是如果你光想去打，没有信息，是打不着的，所以有人说，计算机的发展可能是视力的延长，是手的延长。有时候最落后的恐怕还不是硬件，而是理念。

提问者：刘将军您好！非常感谢您刚才精彩的演讲。刚才您在演讲中也提到了不管是一体化联合作战，还是后来的一体化作战，对于我军的现代化来讲，最重要的还是一体化这个理念，是观念的更新，我们在观念上还没有完全跟上。我军以及俄军现代这种格局都是继承了苏军的成块体系、大兵团作战思想，我想问是不是俄军现在的一些军事改革对我们有些启示？俄军近年来也是向联合作战学习。我想请教一下您，以您的观察，俄军这些年在指挥体系联合作战的变革方面，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谢谢。

刘蒙：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戳到了问题的实质。俄罗斯的变化是非常大的，说改就改，它的新军事体系的调整跟美军的理念基本上是一样的。所以在美军提出信息分析战之后，俄军就提出了可控战，实际上本质是相同的。俄军这次改革很大胆，变成三大军区，底下作战单位变成若干个，完全是往一个方向走的。俄军前参谋长在看完海湾战争后讲了一句话，他说：“我们俄军必须在理念上产生转变，现在不可能再像二战时期出现大规模的坦克混战了。”

主持人：好，我们今天下午的讲座就到这里了。刘将军刚才给我们从国际形势讲到国防，非常棒。了解国际形势是为了让中国经济更好地发展，我们建设一个强大的国防也是为了让中国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刘将军不仅对国际形势有着非常深厚的洞察力，对国防建设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且在经济方面还有很深厚的学养。再一次以热烈的掌声向刘将军表示衷心的感谢！

（初稿整理：韩育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