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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90年代的美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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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学术史上,八十年代的美学研究值得大大地书上一笔。就研究领域而言,西方美学思想的介绍、评述、研究,已有相当的规模中国美学思想的研究,随着研究者文化视野的开拓,也开始超越评述和记载的阶段,民族审美意识形成和发展的内在规律,开始得到研究者的重视,实用美学领域的研究也大大拓展。而在研究的队伍上,老中青三代的衔接已呈正常状态。八十年代中后期成长起来的一批博士、硕士,现已开始走上学术领头人的岗位。

现在,美学研究没有八十年代中期那么热了。表面上看,研究队伍似乎在缩小,研究的热情在减退,美学开始从“热”学变为“冷”学。实际上,这是一门学科走向正常状态的标志。美学虽不能说已是一门成熟的学科,但美学的历史却也足以令真正的求索者望而生畏了。在中、西哲学史上,谈美的言论至少都有二千余年的历史,更不用说历代专门的美学家的著述了。当人们终于领悟到美学由于它的边缘性、由于它的哲理性、由于它的广泛的适用性,进行研究是十分困难时,热情的消退是理所当然的。美学潮退下去后,留下的是真正的一批难题。尽管美学史研究、实用美学研究的领域已大大开拓。但是,学科赖以建立起来的真正的地基:美学基础理论研究进展却不大。

从学术发展史的角度看现状,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二十年不是个短时期,而六十年代讨论的美学基本问题,仍是八十年代的热门话题。许多人发表关于“美是什么?”“美感是什么”的言论,往往让人觉得江郎才尽。这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基本理论深入不下去呢?我认为,这不单单是个人的才智问题(中国学者中不乏聪明人)。问题要从八十年代的文化格局谈起。

从五四以来,中国现代文化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或者叫“转型期”。中国的特殊的现代史使这个转型期的进程几次被打断,所以,到八十年代,我们这些五·四后的几代人才有共同的契机领受了历史的一次馈赠:进行新文化的历史性的创造。这个创造的历史使命是:将中、西文化与马克思主义文化有机地结合起来,并在新的社会背景下为现代中国建立文化格局。然而,我们这几代人,软弱的肩膀无法扛起这副历史的重担。对西学,八十年代的中国学界仿佛完全忘记五·四以后的二十余年间已有大量的引进,又一次狂热地掀起了介绍热;对中学,传统文化对五十岁以下的知识分子几乎都是陌生的(学术意义上的陌生),在西学热中,更谈不上创造性地研究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知识分子在八十年代刚刚清醒似地意识到还可以创造性地发挥和研究。这就是八十年代的文化格局,在总体上,不仅美学界,而是整个中国学术界都没有走向新岸。用当下的国际政治术语来讲,是旧的格局已经打破,新的格局尚未形成。

但过渡时期的八十年代美学毕竟留下了大量真正的问题。在基本理论建设上,不少人已开始意识到:美学原理的建设要重新思考出发点,美学理论建树要与当代思维科学等新学科结合起来。八十年代中期后,关于“审美活动”的理论悄悄地在高校和研究所走红。人们似乎突然发现了抛弃学派相嫌的学科起点……所有这一切都是好兆头,预示着九十年代可能会出现的新收获。

在中西美学史的研究上,九十年代将会出现体系化的趋势。这是由于八十年代的积累已有相当规模,单独的零碎的介绍评述已经不是学术发展的急需了。我说的体系化,除了指研究规模的扩大外,还指理论的深刻化。

在应用美学研究上,除了会出现与商品经济的发展相适应的市场美学、旅游美学等分支外,美学将会与建设性的深层文化研究结合起来。发展的社会主义的现实需要精神的食粮,而审美文化正是不可缺少的一种。

在基础理论研究上,美学理论的“板块化”已有改进的必要(“板块化”指组成美学原理的美论、美感论、艺术论、美育论)。

八十年代出现的十几部原理著作观点不一,但结构大同小异,令人遗憾。一些美学理论著作,去掉艺术论,谈美学的其实并没有多少话,从此可见改进的必要性了。

以我陋见,在进行美学原理的建设时,九十年代最需注意思维方式的变革。在八十年代,该引进的已引进了,该试验的已试验了(有人甚至用熵定律来解释审美),然而,该消退的也已消退了。我们还等待什么别的西方思想家来启示我们呢?如果思维方式维持原状,那么,历史会以同样的轨道轮回。就美学理论研究而言,极需改变教条化了的演绎倾向。这是最省力的借别人头脑来进行学科建设的懒汉心理。任何现成的公理(有的还不是公理)都不可能为一门未成熟学科的理论框架。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是科学,是哲学,但不是美学学科本身。正如它们不是逻辑学、心理学一样。它们应是我们研究过程中的指导思想,但并不能代替我们对美学学科本身的艰苦探索。

九十年代该可以回答一些问题了,因为有了十年的经验,我们这代人变得聪明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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