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故事梗概）

每年收购秋虾就是一场战争，我是国营大公司的收虾人员，又是小组长，王胖子是副组长。按说王胖子本该是一把手，他身经百战，有经验有水平。倒霉也是他身经百战，积累了一大堆说不清的错误。所以领导派我当第一把手。开会研究工作，他一言不发，小面包车一开出市区，他就来了精神——到解放区还是到敌占区？我目瞪口呆。王胖子解释说，解放区是国营虾池，价高价低不争不吵，可虾的个头小质量低；敌占区是个体养虾户，那些家伙分毫必争，剑拔弩张，弄不好出人命。不过个体虾池的个头大质量高。我说——去敌占区。王胖子笑道——有种，初生牛犊！

车开到一处虾池，那里已经成交，正准备开闸放虾。那些收虾者是县水产部门的，小本经营，一个人有点卑怯。生意成交，开闸放虾。

——停！停！

几个收虾者跳起来，因为放出来的虾太小，这样的虾哪值十二块！虾农却咬定十二个数不放。

——我们不收了！

——不收了？！养虾户全家加上雇来的帮手呼地围上来，棍棒菜刀一齐亮出，哪个敢走！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王胖子出人意外地揷进来说——我搞个折中吧。十一个数我们国营单位收了！赔就赔点吧，国营不在乎！这时，那些倒霉的收虾者象见了救星一样围拢我们，要我们帮一把，说，前天在什么地方就砍伤一个。虾农看出形势不会太好，便坚持凑十一个半数，我们认了。

人们走远了。王胖子得意地告诉我，虾池放虾有道眼，闸门一开，小个的虾灵活，傻乎乎的，先着急往外钻。大个儿的虾沉稳，看小虾没事儿，才开始往外涌。等最后大虾放完了，还能剩些抢不上路的小虾。这叫虾放两头尖，钱财在中间！

果然，闸门哗哗放一阵，个头肥大的虾便滚滚流出，我们一下子赚了大钱。我靠近王胖子说，他有这么高超的能耐决不会干出差错来。王胖子宽厚地笑笑说，现在是容易犯错误的时候，神仙也得犯错误。

接着，我们到了大滩虾场，收第一家一就遭了不测。那个虾农三十来岁，看起挺老实，开始一切感觉都好。第二天，虾农说这一池虾最少出三车，要我们调三辆大货，一次拉足。王胖子认为顶多出两车虾，出不了三车。结果，只放两车虾，虾池就枯了。

万没想到，王胖子正为自己的神机妙算得意时，那个老实的虾农突然吼叫一声扑上来，明晃晃的尖刀顶住王胖子的心窝，要我们赔虾。说是派车晚了才放不出虾，如果不赔偿两万块损失，就和我们拼了。

王胖子很沉着，说赔不赔他说了不算，得水产公司领导拍板，否则杀了我也没用。好话好说才有商量，王胖子身经百战，他反复说这句话。

终于，气氛松下来，虾农把我们集中在他们住的棚子里，架着刀枪门里门外和我们谈判。谈来谈去，一句话，国营有钱，赔个万儿八千象九牛一毛，他们赔几万就倾家荡产了。王胖子显得很沉稳；我被弄得哭笑不得；司机和小丁要来硬的，说趁天黑突围。于是，我们排除障碍，冲出棚子。

在车上颠摇折腾了一宿，下了车才清楚，我们已跑出好几百里了。这时，一个面孔憔悴的虾农走上来，我们立即神经紧张。经过交谈，倒觉得这个虾农说话诚实又幽默。他说这儿虾不好，不知我们到这穷地方来干什么。我们还发现，他还有一个绝顶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女儿，因家里没钱供她上艺术学院，只好在家织网度日。不过，虾农挺豁达，他苦笑道——去年养虾赔一万多，今年还得赔。赔虽赔，他还是从虾池捞一盆虾煮给我们吃，还说，别看赔了，也不在乎这些虾。

我突然地受到了感动，说——我们收你的虾——虾农一家都很感动，尤其是那个女孩两眼放出了启明星般的光彩。我到虾池喊价时，在按质论价的基础上，我多喊了一个数。

第二天早晨，小面包又挺精神的飞驰起来。王胖子突然变了声调说——你假公济私！一斤多加一块，一吨就多加两千块，一车就……

原载《人民文学》199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