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梗概）

无极，是老子哲学所谓包容天地万物之本原。

无极，是河北省一个40万人口的小县城。

这个县第28任中共县委书记刘日在无极所走过的道路，便是无极之路。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呢？

1985年11月7日，刘日到无极走马上任。

从1986年开始，这个县就有局、县级干部陆续向地委反映刘日的问题；至1988年春夏，事态发展到县公安局、财政局、税务局、劳动人事局、教育局、县委办……等部门的13名科局级干部集体到省纪委上访，状吿刘日以权谋私、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盲目决策……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几位党员教师也开始联名给省、地领导写信：愿以党籍作保，证明建国快39年了，没见过刘日这样为老百姓拼命干的县委书记！另有几位离了休的“老革命”也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商量着：要是刘日真被告倒，他们就集体上访党中央！无极农民中的消息灵通者，干脆直接跑去到刘，日，这个说：“刘书记，莫怕他们，要被关了，俺们给你送饭！”那个说：“刘日，没啥，要真被他们告倒，你就跟俺卖老鼠药去，俺保你一辈子！”还有人说：“要是刘书记被他们弄了，我也豁出来了！”

县纪委、省委组部、地区纪委、地委组织部组成了联合调查组，由省委副书记带队，赶赴无极。

刘日呢，在屋里新挂了一幅书法：“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定其心应天下之变。”

省地调查组“翻箱倒柜，面面曝光”，的确查出了刘日不少告状人不知道的事：一个昔日好吃好喝弄到老婆离婚的流浪汉，给刘日送去人民币1000元，说是感谢“穷书记”为他做保在农行贷款两万元做生意，一年后，他就还清了贷款，盖起了小楼。刘日让县直机关党委书记帮助把钱送了回去。一个先开汽车后办厂富了起来的中年农民，听说刘日为县里修中心大街主干线毅然捐款1000元，“想拿点钱补贴他”，就背着刘日用《参考消息》报纸包了5000元，悄悄塞进他家的一个抽屉里。刘日发现后，立即让司机把钱送还。一位声名已远播海内外的治鼠老人（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要带刘日去卖老鼠药的农民）把三万元扔在刘日的办公桌上，说：“我跟你声明，贿赂是偷偷摸摸的，我这是公开的。我可以吿诉省、地领导；我也没任何事求你办。你是人民英雄，我这是奖励你！”“俺今天比你这个书记好过多了，贿赂你有啥用？俺是真心奖你！皇天后土，人鬼共鉴！”刘日着实很感动，可就是着实不收钱。

老百姓给领导发奖金，这还真是件新鲜事；而刘日原来工作的正定县，真心实意地硬要给已调走的刘日分住房，并且趁刘日不在家，强行把他的家搬进了新房，更应了一幅写官的古联：“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时”。

刘日到底功在哪里？

一踏上无极的土地，刘日就带着县林业局长察看县境内三条早已干涸的古河道，和已达10万3千亩的茫茫荒滩，毅然拍板：“无论如何要开发这10万亩荒滩！”变劣势为优势。他访老农，查历史，请专家指导，搞承包种苹果树，并套种西瓜、花生，而且承包期为30—50年，子女可以继承承包权。农民的积极性被一下子调动了起来。同时进行的另一件大事是：修建一条把无极与外界沟通联系起来的中心大街主干线，因为无极不通铁路。刘日懂得：搞经济建设不解决交通和能源问题速度是上不去的。很快，无极就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出现了农民脱贫致富的局面。

但刘日深知：最深刻的矛盾往往不在经济建设本身。为此，1986年春，刘日借整党“基本结束”、“巩固成果”的东风，召开了两次有千余名共产党员参加的大会，让劳动人事局长报告：他那两级工资是怎么长的？他那个中专学历是怎么伪造的？让某乡卫生院党支部书记上台讲：某县级领导的小姨子从卫生院调走时，是怎样一夜之间由非党员变成党员的？还有县委办主任、某银行副行长、不止一个乡的乡长也走上了讲台……”这样的报告，令全县党员、群众惊喜万分，耳目为之一震！开会时，场内一片肃静；场外有非党群众在那儿听，一起分享会场里的兴奋。这兴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村坊民舍、商场茶馆、地角田边、饭桌坑头……一位老党员说：“俺在会上的高兴，抵得上那年在这儿参加庆祝开国哩！”大会产生的效果是：人们并没有“见了庸僧便疑佛法不好”，而是更加相信党了。城乡许多家庭都在说：“俺们县来了个新的书记。”无极的百姓从这里看到了希望；无极前进的车轮就这样又一次被推动了！当会后讨论怎么处理那些犯错误的同志时，刘日说：“人家在大会上给咱们做了工作，在党和人民之间联络了感情，从宽吧！”

刘日有魄力，有历史责任感，长于思考，重视超前研究，总是站得高些。他说：我们的人民容易知恩知足，令人感动，但领导者若能不满足于让人民唱颂歌，才是具有足够信心和力量的体现。“忠诚党的事业，就是忠诚于老百姓利益。”不当什么风险也不冒的太平官。刘日为无极农村产业结构描绘的蓝图是：“……以粮食生产为主体，畜牧业和林果业为两翼的‘飞鸟形’经济结构。”现在，无极已成为国家和省确定的高效农业集合开发试点县、粮食基地县、棉花推广中心、林果基地县、速生丰产林基地县、平原绿化达标县和肉牛基地县、瘦肉型猪基地县，河北省“畜牧四小龙”之一。

无极农民给刘日送去一块匾，上书：“百姓官”，以表彰他视民如伤、急人所难、处处替老百姓着想、为普通人申张正义。因为刘日了解“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勤劳、最有忍耐力的。他如果来找你，那常常是万不得已了。”所以刘日在当县委政法书记时，能在已经定案的情况下，经过自己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从枪口下救出了一个无辜的农民。对已判决的死刑犯，行刑前刘日都要亲自去跟他面谈3至5次，反复问：有没有冤枉？还有什么话说？知道什么重大犯罪团伙和重大抢劫杀人案吗……知道就讲出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令监狱管理人员都惊讶的是，刘日甚至问：家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祖传秘方？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文物？……有就贡献出来，我们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刘日要求自己“上知政策，下知民情；外知信息，远知趋势。”为此，他十分尊重知识（科学），尊重知识分子，求贤若渴，相信“人才者，求之则愈出”，“未必人间无好汉，谁与宽些尺度”，“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因此，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胆地到监狱里去在刑满释放人员中招聘人才……

1988年11月28日，省地联合调查组的结论出来了，省委书记邢崇智宣布：我们终于查出了一个告状告出来的、坚持原则、清正廉洁的好干部！省委发出通报：坚决查处诬陷好人制造混乱者！刘日知道后，让县监察局副局长“赶快告诉”地区监察局：“……对这13人，一个都不处理。我们正做工作让他们放下包袱，团结起来，共同前进。”但告状的幕后操纵者、那些比13个科局级干部更大的干部，则由地委做出决定：一个被撤销党内职务，一个受到党内警吿并免去政协主席职务。

——这就是小学毕业成绩第一，却因哥哥是错划右派而不能升学的刘日所走过的路；这就是13岁时，只身前往内蒙古草原上那个在一般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哥哥挖煤的煤矿求学的刘日走过的路；这就是中学毕业时夺得全市统考数学第一名，却因为没有钱被迫又一次缀学的刘日走过的路；这就是18岁时被人诬陷他讲了三句反动言论：两句反毛，一句拥蒋而成了“反革命”的刘日走过的路；……刘日从自身的经历中悟出：永远不要因自己蒙受的灾难而使自己的心变得凶恶；看一个人，不能只看社会给了他一个什么名声，而要看这个人的质量；蒙屈的人一经解放，会释放出比常人更大的热量与能量；“劳动创造了人”最深刻的含义也许还在于：原始人在劳动中首先创造了人相互依存相互关照的相互关系，伴随着人类的诞生，相互依存相互关照的温暖就是人类须臾不可或缺的生命之光！因此，他为自己确定了唯一一个人生做人的任务：竭尽所能地去关怀他人为他人造福，并在其中获得自己的幸福。

这才是人类的——生之路！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0年出版